第8章 第8章
奇怪。
暗恋多年的心上人大庭广众下主动告白，他怎么一点也不感动？
是惊喜来得太快太突然被吓懵了吗？
叶小蔻觉得这样的曲一尘卑微得可爱，不由又凑近几分，抓住曲一尘的手，深情款款：“一尘，你一直陪伴在我身边，默默地帮助我，支持我，从前是我糊涂，忽略了你，现在我懂了，你能原谅我吗？”
曲一尘没有回答，他挣开叶小蔻的手，往旁跨了一大步，半侧身对一个方向微微低下头，“冷董、校长好。”
众人齐齐朝那方向看去——
雨洗过的天空碧蓝无垠，日光灿烂，彷如碎金，比日光更耀眼的是石子路尽头徐徐走来的女人。
墨瞳红唇，卷发披肩，身穿银色长裙，淡金色的鸢尾花错落有致地散落于裙间，收腰设计束出玲珑身姿，七分袖下延伸出一截白皙手腕，线条优美得仿佛艺术品。
柳枝婀娜，风移影动，她踏过一汪浅浅的水洼，溅起的水珠落在了纯情少男的心上。
“我……我好像谈恋爱了……”一个纯情少男脸颊泛红。
“我也是……”另一个纯情少男看得眼睛都直了。
“你们脸盲吗？换身衣服就不认得了？她是冷夫人。”
冷、冷夫人？
纯情少男瞪大了双眼：冷少的母亲？冷家说一不二的掌权人？商海铁娘子冷夫人？！怎么可能！
揉揉眼睛再看，衣着风格气质变了，但脸还真是冷夫人那张脸。
“啪叽——”
少男心碎了。
冷昊天：“母亲，你怎么来了？”
“咔嚓”一声，施若筠脚下踩碎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原是一副眼镜。
随脚踢开。
“你们聚在这里开摔跤大会吗？”施若筠瞥了眼鼻青脸肿的曲一尘，似笑非笑：“玩得挺激烈。”
叶小蔻此时站在曲一尘身边，冷昊天误以为施若筠那一眼看的是叶小蔻，以为她又要对叶小蔻不利，身体下意识地挡在叶小蔻面前：“不关她的事。”
施若筠像是才发现叶小蔻一样，哦了一声：“叶小叶，原来你也在？”
“她不叫叶小叶。”
“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为什么还在这里？叶小叶，你答应过拿钱走人，现在是想毁约吗？”
叶小蔻躲在冷昊天身后不敢吱声。
她怎么可能离开郁金香，曲一尘回到冷家后，郁金香将是她唯一能和他有交集的地方。
“原来这就是你和昊天分手的原因！”一道女高声划破空气。
沐雪晴排开众人走到场中央，先对施若筠亲昵一笑，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伯母，原谅我的贸然插嘴吧，我实在是看不惯某人又当又立的做作样。”
沐雪晴没有亲伯伯，喊冷夫人伯母，是因为冷沐两家是世交，关系亲近。旁人都怕伯母，她不怕。伯母最疼她了，每次出差都记得给她礼物，对她比对昊天还好，昊天还曾吃过好长一段时间的醋。伯母还特意让人在冷家布置了一套独属于她的房间，每个季度管家都会在衣帽间添上最新款服饰。
施若筠扫了沐雪晴几眼，她就是原主选定的儿媳妇，故事中的白天鹅？
粉面桃腮，眼如水杏，神态飞扬，一看便知是被家人好好保护着的富贵花，未曾受过多少风雨。
难得美人。
可惜眼瘸。
看上了冷昊天。
“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还会拦你不成？”同属恶毒女配，施若筠对沐雪晴好感度很高。
沐雪晴转过身，面对叶小蔻扬声道：“叶小蔻你算得可真精，差点把大家都骗了。你千方百计进入郁金香，目的是想攀龙附凤，嫁入豪门。你花言巧语迷倒昊天，以为能如愿以偿，可惜伯母眼明心亮，看穿了你的把戏。你知道伯母绝对不会让你嫁进冷家，所以果断止损，拿钱走人，转换目标。”
“曲一尘虽然穷，但他自身能力出众，是冉冉升起的明星，可以预见的前途光明。你押注在曲一尘身上，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演一出分手大戏，一来是想踩昊天立不贪财的痴情人设，扭转大家对你的拜金印象；二来是想感动曲一尘，借势凿定你们恋爱关系——你为曲一尘抛弃脸面，曲一尘就算不喜欢你也不好拒绝你。”
沐雪晴双手抱臂，言辞凿凿，仿佛偷看了剧本：“等以后你找到更合适的目标，再一脚踹开曲一尘，有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告白在，大家都会认为是曲一尘的错，你干干净净仿佛一朵白莲花。进可攻，退可守，一箭三雕，叶小蔻，你有这本事还钓什么凯子，开个情感培训班，必定能赚个盆满钵满，登上福o斯排行榜。”
沐雪晴言之凿凿，叶小蔻听得一愣一愣的，如果当事人不是自己，她差点就信了！
围观群众本就对叶小蔻有偏见，更不相信有人能拒绝冷昊天，沐雪晴的脑洞一出，大家纷纷觉得十分有道理：
“原来是这样啊！心机太深，我差点被骗了！”
“你还是太单纯，打从叶小蔻踏进郁金香的那一秒钟起，我就知道她是个什么玩意儿。”
“削减脑袋钻进郁金香的贫民窟女孩，有几个好的？”
“可惜麻雀就是麻雀，扑腾得再厉害也变不成凤凰。”
……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原来的叶小蔻——倔强叛逆狗脾气，自尊心极强又不善言辞——说不准就得被硬扣上这顶心机女的帽子。
可如今站在这里的是钮钴禄·叶小蔻——她重生了！
短暂的错愕之后，钮钴禄·叶小蔻冷静下来，很快便想出了摘帽之法——三句话，让情敌喜欢我！
第一句，点明沐雪晴私心：“沐小姐，你不用恶意揣测我，我和你没有竞争关系。”
沐雪晴所有的猜测都是源于一个女人对情敌的嫉妒，不值得相信。
第二句，戴高帽，说好话：“只有天之骄女如你，才配得上冷少。”
我就是只癞□□，配不上冷少爷，所以沐雪晴你不要再针对我。
第三句，向心上人表忠心：“从前我不懂，现在我懂了，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叶小蔻深情的目光没离开过曲一尘的脸。
沐雪晴：“你在追曲一尘？”
“我只希望他不要误会我。”
这般深情的告白算媚眼抛给了瞎子看，身处风暴中心的曲一尘望着碧波荡漾的碧玉湖发呆，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沐雪晴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穿着前男友送的衣服鞋子，戴着前男友送的珠宝，花着前男友的钱，去追未来男友。叶小蔻，你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恋爱小天才。”
众人本来没注意到叶小蔻的衣着打扮，被沐雪晴一提醒，大家的眼睛纷纷开始往叶小蔻的衣服鞋子上飘。
看着叶小蔻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装扮，冷昊天慢慢皱起眉头，听见周围人的议论，冷昊天眉头皱得更深。
“咦，叶小蔻穿的鞋子是pissenlit春季新款吧？一双我记得要五万？”
“手上戴的才是大头，老坑玻璃种，看这水头，没个大几十万拿不下来。”
“她长得是不是跟以前不一样了？鼻子、嘴巴、皮肤、牙齿……微调了？”
“这里填高点，那里美白点，模样大体还是那模样，给人的感觉却精致多了，小心机不少。”
“才谈几个星期恋爱，全身上下鸟枪换炮，冷不丁看上去，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呢！”
“冷少……这男朋友能处！”
……
叶小蔻只觉他们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几乎要刮掉她一层皮！
叶小蔻三分委屈七分羞恼，心里有苦难言，刚做过水光嫩肤的脸涨得通红，一时间不知道该先遮脸还是该先遮鞋子手镯好。
“闭嘴！”冷昊天含怒一声大吼，瞬间压倒所有声音，“凭你们也配议论她？滚！”
叶小蔻看着骑士一样挡在自己面前的20岁冷昊天，心里那些对27岁冷昊天的怨气正在慢慢消散。
不同的，20岁和27岁的他是不同的。
20岁的他对自己是真心的。
20岁的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别人背后说他一句坏话，他能把人整到退学，自己刚刚对他说了那么多那么伤人的话，把他的脸面都踩在脚底下，他竟然还愿意站出来维护自己。
他真心喜欢过自己的。
只是后来不喜欢了。
还是曲一尘好。
叶小蔻这般想着，又把目光转向曲一尘，却见曲一尘局外人般站在一旁，完全没有站出来帮她解围的意思。
叶小蔻有些不满，转念又释然：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一尘还没反应过来。不怪他。
不管叶小蔻心思如何千回百转，围观众人噤若寒蝉，面面相觑，不知该走该留好，冷昊天出了名的脾气爆不好惹，热闹好看，秋后算账被当成热闹可不好看了。
“留下。”施若筠帮他们做了抉择。
“母亲，冷家的脸面……”
“冷家的脸面早被你踩在脚底下，还在乎多丢一点？既然撞上，索性一次解决，丢一次脸总比一直丢脸好。”
冷家丢人，与她施若筠何干？
冷昊天不敢再顶撞母亲，转而将矛头对准正在偷笑的沐雪晴：“沐雪晴，你又跟母亲说了什么？我不喜欢你，你再怎么挑拨离间也没用，别白费心机了。”
沐雪晴委屈：“我没有！昊天，我在帮你！”
“我们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施若筠心下摇头，瞧瞧，这就是爱上男主的恶毒女配的下场。刚才嘴皮子多溜，战斗力多强，肺活量多猛，一口气说三四百字不带喘的，差点没把叶小蔻的皮给扒下来，一碰上男主呢？立马从斗鸡变弱鸡，卑微笨拙得让人同情。
啧啧，所以啊，这才是灵魂互换的原因。
施若筠：“哪来的‘我们’？叶小叶，你和昊天是‘我们’吗？”
被指名道姓，叶小蔻不好再躲在冷昊天身后，拘谨地站到施若筠面前，“冷、冷夫人。”
“你我约定，五百万买断你所谓的爱情，从此以后你在昊天世界消失。现在你是想毁约吗？”
“冷夫人，我和昊天……冷少分手，并不是因为那五百万，而是因为我看清了自己的心……”
叶小蔻眼角余光扫到冷昊天狠狠握紧的拳头，话音一顿，心中闪过一丝迟疑。
真的要再伤他一次吗……
她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里一片坚定。
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绝对不会再选错！
叶小蔻从口袋中掏出那张皱巴巴的支票，双手抚平递给施若筠：“我答应您，从今往后不会再主动接触冷少，不会再跟冷少产生感情纠纷，但我绝对不会离开郁金香学院。”
施若筠有些嫌弃地接过支票，撕成碎片随手一扔，雪白的碎纸雪花般在她指间滑落，在风中打了个旋儿，落在微湿的地面上。
施若筠掸了掸指尖：“你死皮赖脸非要待在郁金香，为什么？”
“……郁金香是全国甚至全世界最好的学校之一，师资力量雄厚，教学条件优渥，在这里我能接触到最优质的学习资源……”
施若筠没兴趣听叶小蔻鬼扯，“校长，调她的资料来。”
一直站在施若筠侧后方像小跟班一样存在感几乎等于0的校长终于有用武之地，连忙掏出手机调出所有□□，从中找到叶小蔻那一页，恭敬地送到施若筠面前。
施若筠瞥了几眼：“开学一个半月，旷课十五次，上次成绩倒数第十一，这就是你的一心向学？”
“我……我以后会努力的……”
“努力恋爱吗？学校是教书育人的神圣地方，不能让腌臜之物玷污了。校长。”
“诶！”
“按规矩处理吧。”
“叶小蔻同学——”校长挺直了背，像换了一个人般，威严肃穆道：“自开学以来，你多次违反学校规章制度，屡教不改，造成极其恶劣影响，且连续三次大考不合格，按照校规，学校现予以退学处置。具体通告会在下午出来，你明天就可以不用来了。”
叶小蔻愕然：“等等！钱已经还给你了，你怎么还要赶我走？”
她不能离开郁金香！
沐雪晴翻了个白眼：“五百万买你分手，是你自己假清高不要。连续三次大考不及格的人将被赶出学校，这是郁金香几十年的规矩，你凭什么破例？凭你脸大吗？”
叶小蔻心里着急，半是埋怨半是求助地看向冷昊天：她为什么会旷课还不都得怨冷昊天！冷昊天无法无天惯了，谈起恋爱来不管不顾，想约会了，才不管时间地点，直接电话通知，叶小蔻要是拒绝，他就跑到教室扛起人就走。可丢死人了！被扛过一次后，她学乖再没拒绝过他。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学习天才，拉下那么多堂课，学习成绩可不得像搭乘潜水艇一样极速下滑。
冷昊天黑沉着一张脸，什么话也没说。
沐雪晴嘲笑：“刚把他踩进泥里，又来利用他？你的脸皮跟你的恋爱技巧一样，让人叹为观止。”
叶小蔻尴尬地收回目光，向曲一尘求助：“一尘……”
他开口的话，冷夫人一定会给几分面子的吧？
——如果冷夫人已经查到曲一尘身份……
“你叫他有什么用？”沐雪晴继续嘲笑：“一个靠奖学金维持生活的穷学生，你觉得他能改变伯母的决定？”
施若筠：“他能。”
沐雪晴：“伯母？”
施若筠对曲一尘招招手：“一尘，过来。”
语气就像在招呼自家偷溜出门玩的小狗。
曲一尘乖巧地走到施若筠身边。
施若筠的右手停在半空中，阳光下，皓腕如玉，五指纤纤，指尖透出健康的粉色，美得像是一件艺术品。
曲一尘不明所以，想了几秒，迟疑着虚扶住施若筠的手腕。
施若筠满意地微微点点头，“向大家介绍一下，一尘，我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
“什么！！”
“伯母？”
“母亲！你开什么玩笑！”
施若筠环视一圈，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唇角浮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叶小蔻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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