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韩迟刚升高一的时候偷偷喜欢过一个人，大两届的风云学长褚言。

        褚言太优秀，成绩，为人，外貌，家事都是普通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尽管如此优秀，他待人都是一副很有教养的样子，偏偏礼貌中又多几分清冷的疏离。让人觉得又近又远。韩迟在冯程程的怂恿下偷偷写过一封告白信，只是那满载少女怀春爱意的信签在诸多告白信中石沉大海。韩迟也就把这份喜欢藏着青春的梦里，偷偷的看着完美的褚言。

        褚言高三下学期直接出了国，让滨州一中的少女们伤心好长一段时间，包括韩迟。

        后来通过冯程程的帮忙得到褚言国外ins，韩迟便经常翻墙上外网，看他更新得少得可怜的ins，每一条上面都点赞，却从未敢留言。从高一到大二，持续五年。直到后来他再也没发过动态，韩迟再也不知他的消息。

        大学毕业，冯程程留下一句要追逐梦想，就消失了。她保送研究生的第一年暑假，去蜀地据说很灵验的道观祈福，居然偶遇了在道观里修行的褚言。

        她小心翼翼报名了参加义工，在道观里呆了两个月，只想安静的看一看陪一陪褚言。却不想一向高冷的褚言主动找他说话，帮她分担多余的工作。

        两个月后她下山回学校，褚言来学校找她，给她告白。

        她想起那一天，刚刚放学，她抱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走在大街上的人行道上。

        绿灯亮起，他朝她奔来，手里拿着一捧向日葵花，她在道观里的时候经常看顾一片向日葵花田，只是还没等到开花她就下山了。

        褚言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然后站在她面前，清冷矜贵的眉目笑得两眼弯弯，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褚言歪着头宠溺的看着她，然后轻轻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喜欢我呀，韩迟。如果是的话，我们在一起吧！

        手里的书本散落一地。

        没人知道，褚言是韩迟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从17岁到二十三岁。

        褚言对于她来说就像一场梦，年少做过无数次的梦真实的发生在眼前，她被这惊喜震碎来所有的理智。

        年少的欢喜是轰轰烈烈的，以为喜欢一个人就可以为了和他在一起，对抗整个世界。却不知道，她的欢喜准备利用她对抗整个世界。

        韩迟22岁的时候才知道过世的爷爷为她定过一个婚约，和他们家有深切的生意往来往的家庭，准备让她25岁的时候就结婚。她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想知道，对于她来说，如果不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和谁在一起都没关系。

        可是她现在有了喜欢的人，为了反抗婚约，她和家里闹翻。甚至只身跑到未婚夫家，要求解除婚约，和没人敢得罪的老爷子谈判，她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只是为了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可是等她满心欢喜的带着解除婚约的好消息去找他时，亲眼看见，亲耳听见，她的喜欢的和对抗的，只是褚言一场自编自导的戏，褚言就是她未婚夫，哄骗她解除婚约。她成为一个可悲可怜的笑话。

        站在门外听着他漫不经心的嘲笑，和别人谈起韩迟时的轻浮。言语中的侮辱，轻视，像无数的刀扎进韩迟的心。

        门打开时看见韩迟看见坐在他大腿上身姿妖娆的女公关，他们那样的亲密，在人群中肆意抚摸对方。而且那样的浪荡，这让韩迟无比震惊和难以接受。

        从未有过的屈辱感，逃离，逃离，她只想远远的，巴不得这辈子再也看不见这些恶心的人。那晚上她表现得很好，尽管心被戳得千疮百孔，恨不得歇斯底里的质问和撒泼，她还是很好的控制住了。

        直到离开，她买了酒去海滩边，在无人的夜里，海浪滔天里哭得肆无忌惮。

        全世界都欠了她了，欠了她那么多年的欢喜，欠了她年少独一无二的深情，欠了她心里藏了那么多年的褚言。

        她心里的白月光啊！至此变成一坨屎。

        微信视频响起，打开是池醉好看的脸，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池醉：你还在外面吗？这么晚了。

        【韩迟；嗯！

        【池醉：怎么了，心情不好？

        【韩迟：刚刚踩到了一坨狗屎。

        【池醉笑：踩到狗屎是好事，这说明你要走狗屎运了。

        【韩迟：可是这坨狗屎太臭了，它让我想起很多前踩到狗屎的坏心情，觉得胸口闷得难受。

        池醉沉默了半晌想：我要知道你踩到狗屎心情这么不好，一定会陪在你的身边。

        【池醉：迟子！

        【韩迟：嗯！

        【池醉：下次你踩到狗屎的时候我一定会在你身边。

        【韩迟：咦！熏不死你。

        韩迟心情好了一些，走到了公寓附近的滨海公园。

        【池醉：早点回去，虽然滨城治安很好，一个女生大半夜的在外面也不安全。

        【韩迟：知道了池妈妈，啰里八嗦。

        天盛娱乐录音室里，温时也示意大家休息一下，他摘下耳麦，坐在录音台上，拿起手机随意翻看。

        许西走出歌棚，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坐在不远处，偷偷打量着温时也。

        温时也工作的时候非常认真，严肃又认真，又因为长得很好看，对谁都彬彬有礼，大家对他的评价很好。只是他对于所有人都是礼貌而疏离的，让人挑不出毛病，又觉得难以靠近。

        这是他作为制作人第一次负责的专辑，他掌握着所有一票否决的权利。歌手都是自己找的，能在天盛娱乐有这么大的权利，开着一条线给他练手，所有人都猜测温时也和老板秦牧关系不简单。

        温时也刷到一条视频，停了下来，疏离的脸上挂上了平时很少有的温和笑容。是让人感觉有情感的真实存在的那种。

        许西心猛烈的跳动了一下不由得好奇：他到底看到什么了？

        看完视频，温时也打开微信，给韩迟发信息。

        韩迟挂掉和池醉的视频，接到温时也发来的信息。

        【温时也：你今天回学校了？

        【韩迟：你怎么知道？

        【温时也：抖音上推送了一段滨大校庆的视频，看到了我们意气风发的小迟，真好。

        【韩迟：本来我不想上场的，谁那些小朋友那么嚣张，居然敢嘲笑迟爸爸老了，所以不小心放纵了一下。只是今天我遇到他了～温姐姐，我以为再也遇不到了，没想到滨城那么大，怎么就遇到了。

        【温时也：你在哪里？

        【韩迟：上次见面的公园。

        【温时也：等我。

        录音室里，温时也放下手机，表情凝重，起身离开：今晚先到这里，大家回去休息，我们明天继续。

        众人看着离去的温时也，面面相觑。

        许西好奇：他刚刚是和谁聊天了？

        5

        温时也到的时候，看到明亮的路灯下，韩迟大剌剌的坐在马路边缘，撑着下巴看来往车辆，似乎很是惆怅。

        坐到她的身边，把酸奶打开，插上吸管，递到她的手上。韩迟喝着酸奶，把头靠在温时也肩膀上，一时静默，两人都没有讲话。

        看着车流，吹着夜风。

        温姐姐！

        嗯！

        要是人能有选择失意的机会就好了，我会选择性删掉不想要的记忆，这样，我的世界里就没有悲伤，只有快乐了。人生要是有这样的选择机会，该有多好。

        温时也摸摸韩迟的脑袋：很多事情我们真的没有办法选择，但是我希望我们都不要回到最初刚认识的样子。

        两人对视了一眼，忽然笑起来。

        韩迟感叹：没事，反正我们都走出来了，我们一起走出来的，过去只是过去，我们要努力往前看。

        他们的相遇，很糟糕。一个人想自杀，一个人刚刚失去一切，亲情，友情，爱情。原本都有的一切，明明都还在，却又湮灭了，变成孤身一人。

        再后来，两个身受重伤的人结伴去新疆，他们抱团取暖，相互疗伤。温时也一直都记得，去新疆的火车上，他们坐的是硬座，人声鼎沸，很是热闹。韩迟白天很开心，一直对他笑，对所有人笑，怕他不开心，拉着他一起和邻座的大爷们聊天，和年轻人一起打扑克。

        晚上所有人都睡了，她躲到厕所里哭，每次去厕所回来都是眼睛红红的，还假装戴着墨镜，趴在桌子上看黑漆漆的窗外，眼泪一直流着，有的时候发出小声又压抑的抽噎。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温时也都知道，他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给她留一个黑暗的小小世界，让她独自发泄。看着她白天笑闹一派天真，晚上哭泣，一人孤寂。

        他很心疼，尽管韩迟比他小，却一直在照顾他的情绪。两人明明知道彼此悲伤，又不再过问彼此的悲伤，心照不宣，默契甚好。

        小迟，你还爱他吗？夜风温热，温时也问？

        韩迟愣了愣，想了许久，摇摇头。

        不爱了！爱不起，不配爱，至今为止，那件事情过后，我好像丢失了爱情，也丧失了爱人的能力。

        那，你会遗憾吗？温时也眼里流露出无限的悲伤，就好像，失去爱人的能力是他一般。

        韩迟把头从他肩膀上移开，站了起来，看着夜空的明亮，马路的车流。

        这社会又不是没有爱情就活不下去，反正我也没家人管我，这样一个人自又自在，至亲之人有温姐姐，朋友有冯程子，还有其他许多在身边的好友，我不会觉得孤单。即使孤单我也能自己独处得很好。有自己喜欢且足以温饱又自由的工作，有可以养老的民宿，不想在大城市了，去山上呆着，想热闹了，来城市混迹喧嚣。不一定要结婚，也不一定不结婚，一切顺其自然，反正，不勉强自己去爱，也不阻止自己不爱。顺势而为，从心而论。我应该庆幸，自己比大多数人活得自由和觉悟而已，怎么会觉得遗憾。

        温时也站起来，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小迟活能得这么通透，真为你感到开心。

        你也可以啊！韩迟认真看着温时也：哥哥，上次你去的小院子，那个院子的地，是我买下来自建的房，两层，我给你，给橙子都留了房间，一直留着，你们累的时候可以来山上，有我在的地方，就会有你们的一隅之地，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家人。等我们都老了，可以一起抱团养老，聊天，喝酒，回忆这一生的少年时光。你说好不好。

        韩迟越说越激动，在深夜的霓虹灯下，晃得出奇的明亮。

        温时也快要被她眼力明亮的光芒晃迷了心智。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至少现在不可能。可是余生那么长，也许有一天可以，也许有一天他真的可以，像以前那样坐在同一片星空下，聊天，喝酒，畅想未来，即使那个时候已经不再年轻。

        小迟，你会不会很看不起哥哥，哥哥是同性恋，被世俗所不容，被所谓的爱桎梏。逃不脱，走不掉，也很没用啊！

        韩迟很认真很认真，她已经没有更多可以称作家人的人，橙子是她童年少年一路走过来的家人，温时也是和她一起经历过苦难和风雨的亲人。她们在她心里是不同的，即使没有血脉相连，只要他们需要，她会一直在。

        温姐姐，我还在这儿。因为我是真的爱你，所以～你也是真的自由。即使你是不被世俗观念所接受的存在。你是我的家人，是强大到让我和这个世界对抗的存在，以前我不懂事，也从未在自己家人身上理解过这样的感情。但对于我来说，这么多年的相处，你和橙子都是我的底线。因为爱，我理解你的种种选择，我不想用世俗的标准来逼迫你，也不会以爱之名来取缔你，让你妥协。我可以抛弃作为女人世俗的观念不结婚不生子，也不认为女人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凭什么来要求你是不是同性恋异性恋。你就是你，是独一无二的温时也，是我的温姐姐，即使你烂到泥土里，只要你还是温时也，你就是我亲人。

        温时也背过身，没有再看韩迟一眼：会的，小迟，总有一天。

        总会有一天，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多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好！温姐姐，我一定会等你的。韩迟好开心，似乎忘记了踩到狗屎的郁闷。

        那天晚上，他们聊了很久，似乎分开以后再重逢都没说过这么多话。温时也把韩迟送到公寓楼下才离开。

        那晚温时也在韩迟家楼下独自坐到天亮，他不想一辈子被人禁锢，他也想有追求爱和被爱的权利。他也有想保护和这个世界对抗的人。所以，他会努力朝着更高更远，更好的地方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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