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成全

到了耶律元洪大帐附近，他让两人先在外面一间简易帐篷内活动活动，带身上的冰雪自然消融了再到大帐内烤火。

        “要不然，你的耳朵可会随着冰雪在炭火中一并消融掉的。”见家欢一双大眼睛充满了困惑地看着自己，耶律元洪解释道。

        裴镛笑着说：“他说的是真的。当年我爹爹的一个朋友就是不听劝，执意先去烤火，结果随着冰雪融化，觉得自己身体很奇怪，再摸摸耳朵，发现耳朵也被融化了，一个大男人当场就被吓哭了呢。”

        家欢吓得连忙点头称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生怕不小心它们也不见了。

        “傻瓜。”裴镛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拉着她走进一边的简易帐篷，一步一步细心又细致地教她怎么回暖身体，怎么去除寒气。

        家欢则享受着他这份温柔与细致，心中充满了满足与幸福。当然了，她向来顽皮，自然也不会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听话地一步一步跟着来。

        “卓航。”她唤了唤，待人家抬头等着她下面的话语，却不想一只淘气的小手伸出来，往他脸上就是一捏。裴镛先是一呆，这个世界的人都很保守，男女之间界限分明，鲜有逾矩。可是家欢从来到暗卫营氛围都比较宽松，九皇子府上的人都以为她会成为侍妾，甚至巴不得她成为侍妾，哪会跟她讲这些。

        看她笑得明艳动人，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显然思无邪，于是大起胆子，轻轻握住她的手，眯着眼、威胁道：“你可知道，你这样很危险？”

        “危险？姐从来都在干危险刺激的活计！”家欢毫无惧怕挑衅着。

        劫后余生，生死相许之后，裴镛已经认定了她，四下无人，他嘴角一抹坏笑，顺势一拉，将家欢拉入怀中，调笑道：“小家伙，我可是一个危险的人呐。”

        “你一个书生不是应该对女色敬而远之，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吗？”家欢从他怀中一滑，巧妙脱身，拧着他的耳朵娇嗔。

        “哎呦，明明是你一个暗卫营的勇士，仗着武功欺负我一手无寸铁的瘦弱书生，还用美□□惑我。”裴镛索性耍赖，仗着自己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一边“娇弱”地靠在家欢身上，一边搂着她的腰。

        “你！”家欢一个激动，转头要与他理论，哪只正中下怀，自己的脸蛋正准准地贴上了他的唇。裴镛笑得贼兮兮的，一双桃花眼更是化作了一湾春水，似乎温柔地要将她吸进去。

        两人正是情浓时，在简易帐篷里你侬我侬，半天也不见出来，耶律元洪左等右等，只好当个坏人，走到帐外，咳嗽一大声。

        两人不好意思地对看一眼，想起还有大事要办，连忙手拉手从帐中出来。

        耶律元洪听见响动，也怪难为情，连忙快步流星地走进了大帐，故作镇定地等待着两个人。

        “显阳。”裴镛整肃了仪容和心境，走向了大帐中间，见到大帐桌边坐着的人，连忙行了礼，躬身道：”九王爷府令裴镛参见威北大将军。“

        ”裴府令不必多礼，快快请坐。“耶律烈客气地说道。

        在这位大将军面前，裴镛哪敢坐，忙恭敬地站在一边，恭候大将军先发言。家欢跟在他身边，只作为一个属下跟着见礼，并不说话。

        按说这样的人平日里是不会让这位大将军注意到的，但今天不知为何，耶律烈忽然觉得内心被一根线牵绊着，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循着那股强烈的感觉看去，一眼便看见裴镛身边的女孩。

        当看到女孩那张脸的时候，耶律烈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整个人怔怔地看着她。他这么一看，加上如此强烈的情绪，传染了在场的各人，大家也都循着他的灼烈目光向家欢看去。尤其将军三子耶律元洪，看见家欢那张脸时也惊讶地连手中的地图都掉到了地上。

        无论耶律烈还是耶律元洪都是泰山崩于顶而泰然自若的坚毅冷静的性子，这般当众失态实属罕见。众人都对家欢的身份起了疑心，有些特别痛恨鞑靼的，手都握住了出鞘的刀柄，若她是个细作将立马了解了她。

        家欢自己也吓坏了，她生怕自己是个什么神秘的身世，在这儿就要遭受大难，眼睛迅速地看着四周可有逃生的路线、途径。自己可不想千辛万苦的，就在这里玩完呀！

        “孩子，你叫什么？今年几岁了？”耶律烈颤抖着问出这句话，实在是这孩子长得太像自己多年前丢失的那个女儿。这么些年，只要边境安宁，他都一直在找寻自己女儿的下落。只是一次次的怀抱希望，一次次的落空，他已经渐渐绝望了，没想到，出现了这么一个女孩子。

        家欢见他那样，莫名觉得心口一酸，突然有种想要落泪的痛感，声音微微哽咽，回道：“我不知道确切的年纪，养大我的人只说我的年纪约莫十六七岁，我自小被人卖了，不知道父母家乡。也不知道姓甚名谁，只是师傅赏花时随口给了个名字叫耶律家欢。”

        这样的身世让在场的各位都嘘唏不已，大伙也大约明白了耶律烈的举动。其实看过耶律烈的脸和家欢的脸的人，都会觉得他们有亲缘关系——两张脸实在太像了，一个模子刻出来般，简直就是父女二人，尤其是眉眼和神态。

        可是，当家欢说出自己姓耶律时，耶律烈和耶律元洪又犹豫了，一件事情如果那么凑巧的话，多半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么些年来，他们寻找女儿、妹妹的过程中，也遇见过不少的骗子。人的感情也是有限的，哪能经得出三番两次的随意输出。

        “相逢也是一种缘分，姑娘，你这几天就住在元洪的帐子里吧。上战场是我们和裴镛的事情，你一个女孩儿家家的，还是在这里吧。”耶律烈和气地说道：“你若去了，卓航还要分神。”

        “是啊，家欢，你就听将军的话，在这里等我回来。”裴镛也跟着劝。

        家欢本来想一直陪在裴镛身边，哪怕上战场。但转念一想，自己确实没有上战场的实践经验，万一真是害裴镛分神，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岂不是害人害己。

        “好。我在这里等你们凯旋归来。”家欢乖巧地点头。

        晚间裴镛给家欢和跟来的人布置了一下接应粮草和情报收集的任务，便连忙去准备第二天上战场的东西去了。

        半夜，耶律烈等便让先锋小队的将士裹上了马蹄、让马衔上口爵，悄悄出发，向鞑靼的军火库偷袭过去。又令一队人马整装快马出发，扰乱敌军。随后，大队人马整装待发。

        家欢站在军帐外，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努力搜寻裴镛的身影，想要在临行前再看他一眼。只可惜，除了一个个相似的后脑勺，她根本找不到裴镛。

        家欢是个坚强的人，哪怕再暗卫营里训练受伤，哪怕在执行任务时遇到强敌，她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是此时，她眼中两行热泪根本不受控制汩汩流下，那种牵肠挂肚的纠结、难过，真真磨人。

        花太郎向来办事讲求质量和效率，几经努力和波折，总算将粮草辎重顺利送了进来。

        “没有想到离开银行这么些日子，还是会有重操旧业的一天。”家欢和岑宫令坐在一起，看着眼前的一叠子账单、一本本账册，无奈地摇了摇手中的算盘。

        岑宫令将面前的算盘珠子复位，笑着说：“还是翻打百张的升级版。”

        以前行里面这个竞赛弄得家欢天天回家还要加班练习打算盘，看见算盘和那叠子数字就头疼，待到竞赛结束后，有种解脱的快感，想着以后再也不要碰算盘了。哪知，苍天饶过谁，现在要加倍地打！

        瞅着家欢的眼神似乎要在算盘上抠出几个大骷髅来，岑宫令敲了敲算盘珠子，说出：“等下还有硬币要数呢。”

        “啊？”莫非银行网点也跨越时空来到这里了吗？还有什么业务！真是让人欲哭无泪。

        似乎听到了她内心的呼唤，花太郎适时出现，大叫道：“啊，家欢，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你们除了要配合着把账务算清楚，培训好下面几个小伙子把钱币清点完毕，还有几笔汇票要赶紧做好。”

        汇票……无形的银行网点真是如影随形！

        噼里啪啦的算盘声、数硬币数到手抽筋、手变色，家欢和岑宫令似乎从未离开过银行。

        但是也多亏繁忙的工作减少了家欢对裴镛的过于关注和担心。在她们理清楚一切账务的时候，也是耶律烈带着部下凯旋归来的日子。

        这一仗打得实在漂亮，耶律元洪率领的先锋队将敌军的军火库彻底摧毁，还顺手灭了他的粮草库，放走了他的牛羊马匹。裴镛带领的人马也是出奇制胜，接连挫败了鞑靼的几个队伍，斩获了他们三个残忍嗜血的将领，可谓一战成名。鞑靼首领则被耶律烈斩于马下，顿时鞑靼军心涣散，混乱不堪，最后向北溃逃。

        “卓航！”

        “家欢！”家欢早已迎在账外，心早已飞到了裴镛身上，他也是这般，赶回来的一路上他的眼里、心里都装满了家欢的身影，所闻所见也只有家欢的一颦一笑。

        如今两人再相见，竟如隔世，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望着她的那一刻，周遭的时间似乎都静止了，周围的人似乎也都消失了，两人忘情地抱在了一起。接着就手牵手回到帐中互诉衷肠去了。

        耶律烈和耶律元洪默默将两人的举动看在眼里，皆微微皱眉。

        “你当真要娶了那姑娘？”傍晚，耶律元洪特意约了裴镛在帐中单独谈话：“我看你对她是动了真情，她对你也是一片真心。”

        “那是自然，我们两情相悦，又能肝胆相照。”裴镛回想起雪山上家欢对自己说的一番话，心里暖洋洋的：“况且时间越长，我越能感觉到，我们从相互凝视逐步看向同一个方向，有妻如此，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说得是。”耶律元洪点头，他是过来人，知道其中滋味：“可是，这姑娘的身份不明，即便是御前的人，也是见不得光的。你们家是世家高门，门第只有琅琊王氏这样的才能比肩，即便你是家中庶子，你们家又怎会同意这样一门亲事？她连给你做妾的资格都没有。”

        “九皇子答应过我，等这次事情顺利解决了，便为我们赐婚。”裴镛想到此节，也有些没有底，但无论是抗争到底还是被赶出家门，家欢他是娶定了。

        耶律元洪摇摇头，笑道：“裴家的孩子不该这么天真。”

        他不是没有做过最坏的打算，只是耶律元洪这么一说，自己大有一盆凉水从头浇下的感觉。

        看见好友这般，耶律元洪不忍，便小心提议道：“我爹爹与我都觉得和这位姑娘颇有缘分，要不这样，由我爹爹认她为女儿，到时候只怕你的婚事还要顺遂些。”

        “耶律叔叔愿意？”私下里他们还是以家常叫法相称，这让裴镛喜出望外，又觉得不真实。

        “这自然是我爹爹提出的，你也知道，早先我们走失了一个妹妹。这些年来，爹爹一直为着这事情自责不已。如今看到家欢，又勾起了心事，见你们如此，他想到若是妹妹还活着，也这般爱上了一个好郎君，却因为自己的身世坎坷而错过幸福，实在可怜，是以打算成全你们。”耶律元洪诚恳地说道。

        “太感谢耶律叔叔了！”裴镛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耶律元洪搭住他的肩膀，说道：“先别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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