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被全车人盯着，导致下车时庄鹤差点忘记迈哪条腿，直到车门在身后闭合他才松了口气。司机开口的那一瞬间，庄鹤真的考虑过从公交车窗口飞出去存活的概率有多大。
当记忆里模糊的两个字变成实体存在眼前，庄鹤却有些迷茫，站在山脚下不敢踏到出第一步。
真奇怪，明明在车上心底还是有期待的，现在却犹犹豫豫不敢上前。拐杖从左手换到右手，连带手掌都有些微微出汗，庄鹤再次抬头看向青山山顶，除了有些枯败老树看不出有人存在的痕迹。
即便是小山，还是比一般的山头大些，庄鹤没有走车道，选了一旁带有扶手的台阶慢慢走。
在他脚尖触碰到石阶的瞬间，自山顶吹下来一阵风，夹杂点点说不出来的清新味道。
衣摆鼓起，庄鹤盖眼的发丝被吹到一边，露出他原本相貌：脸颊没有什么肉，眼睛大得出奇，清瘦到有种想让人把他折碎的脆弱感。
走了几十阶庄鹤停下来休息，看着小路两旁泛黄的植被发呆，也是这时他才发现这座山哪里不对。
太安静了，一声虫鸣都听不到。
虽然他不喜喧嚣，这种令人浑身发毛地步的寂静，庄鹤还真没经历过。正犹豫要不要原路返回，路边枯草微动，似乎有东西在草堆里晃动。
庄鹤目光微凝，犹豫伸出拐杖拨开茂密地表植被，在看到草堆里的东西后屏住了呼吸。
——那是只纯白的狐狸，正抱着根像是地瓜的东西躺在草窝窝里酣眠。
第一次在现实见到这种生物，庄鹤微微蹲下身子打量，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吓到了这种弱小的生物。
将同期大妖揍得满地找牙的“弱小”生物假装翻身，心里嘀咕庄鹤怎么还不来抱他，难道自己的魅力下降了？还是说出门前走太急蹭到灰？
故意将大尾巴抖抖，淞云故作睡醒打了个哈欠，又起身拉长身子展现自己健美身材。等他扭头一看，原本蹲在面前的青年后退到一米开外的栏杆边上。
淞云：？
他不可思议怒视，就算失去记忆想不起来先前的事情，难道还能丢掉喜欢毛茸茸大尾巴的本性不成？
不过这件事也怨不得人家庄鹤，但凡有点警惕的人类在路边看到什么动物，对方还直勾勾盯着你，第一个念头都会是这家伙该不会是想发起进攻。
“”
不知道为什么，庄鹤从这只狐狸的红眼睛里看出点责备的味道。
在山上，举头三尺有神明，本着或许能听懂自己意思的猜测，庄鹤指指山顶：“小狐狸，你知道山上面有人类的住所吗？”
——那是你跟本大妖的家！
跟庄鹤一起生活了三年多，又在看不见尽头的绝望里思念他，淞云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抱住青年的脖子狂啃。
但也只能想想。
看着眼前的狐狸慢慢走到脚边，将叼在嘴里像是地瓜的东西放下，庄鹤拄起拐杖晃晃悠悠蹲下身子，捡起来掂了掂：“给我的？”
淞云落寞地叫了声：“嘤。”你离开那年种下的地瓜长成了。
听不懂狐狸在说什么，庄鹤支着膝盖站稳，眉眼弯弯一如从前：“谢谢你，小狐狸。”
——你之前都喊我狐狸的。
跟在狐狸身后往上走，原本明亮的天空渐渐黯淡，路边草地里出现盏盏园林灯，幽幽照亮附近区域。
“小狐狸”高估自己体力，庄鹤不得不开口叫住总在闷头向前冲的淞云，“慢点，我跟不上。”
没想到那只白狐真的听懂了，停住脚步扭头张望。
庄鹤惊讶狐狸聪慧，而狐狸却在心疼他跟画皮鬼一样干瘦的身体，还有苍白可见青色血管的手背。
离开青山之前，庄鹤不是这样的。
“你好聪明呀，”弯腰摸摸狐狸的头，见它没躲庄鹤笑了，“这么不怕生人，你是家养的狐狸吗？”
淞云没动，身子紧紧贴在庄鹤脚边，试图给他暖一暖冰凉的脚踝。
不知是不是身体还保留之前的肌肉记忆，庄鹤带点力度抬手，指尖从狐狸头顶一直顺到它的尾尖。
本以为庄鹤想起来他们的过去，淞云猛地抬头，可那双浅色瞳孔里只有礼貌又疏远的笑意，根本就不是见面会抱着他猛吸的庄鹤。
感觉体力稍稍恢复了些，庄鹤再次抬脚前进。这回狐狸没有再独自在前，而是跟在他身边齐头并进。
越往上石阶越平坦，等到山顶最后一阶与周围的石子路平齐，原本隐藏在密林深处的古建筑出现在庄鹤眼前。见狐狸也不上前，庄鹤低头轻轻开口：“这是你家吗？”
不等淞云开口，身边大道传来汽车刹车声，云姨一脸焦急从车上下来，看到庄鹤从重重松了口气：“怎么不说一声就出院了？我还以为是——”
她以为是淞云带庄鹤回来的，可看到依旧保持原体态的大妖意识到并不是这样。
“你自己来的？”云姨试探询问，后者摇摇头，给出不算答案的回复：“直觉？”
估计这个回答有些扯，庄鹤笑笑：“其实是前往青山的公交免费。”
云姨没有告诉庄鹤公交站存在的实情：“倒也阴差阳错来到你叔叔家里了。”
“从小受他照顾的那位？”
平白无故比庄鹤高了一辈，并没有想在人与妖的基础上再加一条叔侄，淞云裂开牙齿朝云姨微笑。
察觉云姨僵硬，庄鹤顺着她视线看向身边，除优雅站立的狐狸外没有旁人：“怎么？”
“没，”云姨讪笑决定挽回大妖的面子，“你小时候可喜欢抱着他睡觉了，每天都要帮他梳毛半小时。”
记忆就像被白布严密蒙住，庄鹤对此毫无印象，他只得露出抱歉神情。
本就没想他能这么快回复记忆，在淞云眼神示意下，云姨带庄鹤进老宅：“这里环境很好，正适合你养伤。”本就打着让庄鹤留下的念头，她絮絮叨叨一路。
“那位叔叔呢？”庄鹤很难发出这个音节，毫不夸张说他就没有喊过的记忆。
“出国了。”
情急之下云姨给了个烂大街的理由，谎话越编越多：“这段时间狐狸都是我来照顾，相信你叔叔更放心让你来。”不给庄鹤拒绝的机会，她顶着淞云的死亡视线逃之夭夭。
甚至都没来得及询问叔叔名字的庄鹤：“”
老宅总算剩下他跟庄鹤，淞云高兴还来不及，走路都开始顺拐。
跟上狐狸穿过庭院，庄鹤注意力被池塘边摆放的塑胶小黄鸭吸引，难道是小狐狸的玩具？
见庄鹤没跟上来，淞云站在远远处呼唤他：“庄鹤，发什么呆。”可惜没建立灵魂感应，庄鹤听狐狸讲话就是动物发出的嘤嘤声。
念及，狐狸翘起的尾巴也耷拉下来，慢吞吞走回在院中愣神的庄鹤身边。
身处包揽四季美景的院落，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庄鹤坐在回廊看四四方方的天空低喃：“我真的在这里生活过吗？”
淞云沉默坐在庄鹤腿边，眼睛瞟到他的脚腕。对于庄鹤现的年纪，瘦成这样已经是不正常了。
“我们之前也会这么看天空吗？”
风拂动庄鹤发丝，对上他平淡不复先前狡黠的眼神，淞云眼眶一酸。不过幸好他现在是狐狸形态，应该发现不了他的异常才是。
感应到狐狸的失落，庄鹤伸手轻轻顺着它软而长的毛：“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嘤，嘤嘤。”我没怪你，是我没保护好你。
时间静静流淌，淞云偷偷打量庄鹤放在膝盖上的手，原本被他养得白里透粉的皮肤现在干瘪瘪覆盖在骨头上，细看才能发现上面无数细小的针眼。
手部一热，低头发现狐狸将下巴放在他膝盖上，大尾巴则缠绕住庄鹤没被裤腿遮住的冰凉脚踝。
“小时候我肯定很喜欢你，”庄鹤看着狐狸微微起伏的背部，额头抵住它的耳朵，鼻翼扇动嗅到面前小动物身上的异香，“谢谢你。”
一人一狐坐在回廊，直到天空彻底黑下，点点萤火虫在草丛飞舞。
在狐狸的带领下来到厨房，上一秒还在为今晚吃什么发愁的庄鹤，接下来便被冰箱里的烧鸡世家所震惊。
“晚上吃这么油腻会不消化。”
总觉得食肉动物也能吃点面食，庄鹤煮了一锅面当他们俩的晚餐。又怕狐狸没肉腥味吃不惯，庄鹤将鸡胸撕成细细碎碎的长条铺在不锈钢盆里。
当将简单的清汤面端上桌，不等庄鹤坐稳，狐狸跳上来直直盯着盆里的肉丝一动不动。
以为是不合它口味，庄鹤忙起身去给它加热只烤鸡，身后却传来狐狸狼吞虎咽吸面声，就连额头都是飞溅出来的汤汁。
“喜欢就好。”也拿起筷子挑起一缕放在嘴里，庄鹤抿抿嘴却咽不下去，到最后也只是喝了点面汤暖暖肠胃。
十几年依靠输液维持身体机能，还能喝下汤已经算是不小的进步。看到庄鹤碗里几乎没动的面条，淞云不知所措叫了声，用鼻尖拱拱他的手。
“嘤。”不舒服吗？
听不懂狐狸在说什么，庄鹤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我不饿，小嘤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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