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咱们该要好好算算账了！
世上总有人说，仙最大气，魔最小气。慕乔仙当过仙，也做过魔，既然当仙时做不到那么大度，那做了魔后自然也就是要小气到极致的。
虽然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确实不是什么好品质，但好在她现在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不需要时时刻刻想着什么话不能说什么事不能做，更不用顾及颜面。也的确，做了魔还要面子这没用的东西做什么，反正你对也是错，错还是错，到不如一错再错，一错到底。
“温老前辈可还记得，估摸着是三千年前我初到倾云城的时候，您送来了好一批人，虽说我不知您和夏家或是墨家有何关系，竟替他们清理起门户，但很是对不住，我命硬，一般人打不伤我，更杀不死我。只不过，可怜了碧云街，被您派来的人毁得没一处好地儿，至今还荒废着。”
话语间慕乔仙盘弄着自己的长发，缠绕在指尖，余光看人，话语尽是轻飘之意。
“慕姑娘，前尘旧账您若是要算我绝无异议，随你怎么罚我都可以，但您得知道当年可不止是只有我一家。”
“温恙你什么意思！”众魔愤怒齐声。
还真是条疯狗，急了会咬人，死到临头了还要拖人下水，真是死性不改，千年前便是如此得不饶人，现如今还是一点都没变。慕乔仙眼中含笑，将计就计地说：“前辈答应的好是痛快啊，可您都不知道我向您讨些什么就这么答应，不会后悔吗？”
“温氏在魔界怎么也是名门，一家之主说出的话岂能儿戏？只要您能公平对待，哪怕是要了我这条老命，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温恙那张饱经沧桑的脸，留下了千万年风雨的印记，一般的妖魔都格外在意自己的容貌，而他却是与众不同，没有隐去岁月的痕迹，而是将他的过往经历都写在了脸上。
魔界流传，温氏家主好赌，专赌人心，无论是人是魔是神，都不愿跟他沾上点边，因为一旦赌输了，便连命都给赔了进去。
所以，他现在说的话就是在赌，赌哪怕她想让他碎尸万段以报一战之仇，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真将他杀了，赌她就算天下无敌，也敌不过整个天下。
“打打杀杀的多俗气，我们也应该学学人，用钱来解决一切，不能仗着自己会点法术就以为只有拳头才能解决一切，你们说是吧。”终于，慕乔仙抬起了眉，挑衅的看了他一眼，“夫诸，咱们搜罗来的金算盘你可带来了？让他好好算着，要是算错了就把它丢到炼炉里去。”
从一开始就站在主座边上的夫诸伸手一抓，一只明晃晃的金算盘就被他拽在了手心里。那金算盘很是不老实，折腾来折腾去可硬是没翻出夫诸的手心，最后还是被夫诸一巴掌拍蒙了才勉强安静下来。
“第一笔账，碧云街。碧云街上共有七十九处屋舍，三家客栈十一家酒馆小店，还有两家是花楼，剩下的都是些百姓的院落，您的人毁了这条街，光是重修费就有近一千两黄金，这还不算上居民们的损失费呢。这要算上了，遭殃的共有四十二户人家，不是死了人就是受了伤，人死了好说一家一千两银子，没死的又不能干活的，只能算是个吃饭的累赘，算算这三千年下来，少说也耽误了上百两黄金，再加上一家人的生活开支。看在您是长辈的份上，我不跟您多要，总共两千两黄金，您看怎样。”
“那你还不如去抢呢！”抢话的少年眉头紧锁，俊俏的面庞都因为他的用力而紧绷，他就是温恙带来的那个小辈温度，声音悦耳很是好听。他瞪着眼很是愤怒的盯着慕乔仙看，而后者根本没瞧他一眼。
“闭嘴！”一声怒吼伴随着一个清晰的掌嘴声，少年的左半边脸上赫然出现了一个赤红的五指印。
“这位小公子可是觉得不妥？”慕乔仙撑起自己的脑袋眯着眼的样子十分懒散，而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在一人身上。
温度仗着自己的家势正欲上前一讨说法，却被挡在他前面的温恙给挡了回去。
“没什么不妥的。”温恙替他回答到。
“我问的，是这位小公子，你的话，不作数。”听慕乔仙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她不高兴了，或许她不是真不高兴，而是在借机灭灭温恙的气焰。
慕乔仙背对着众人的那半张脸轻轻勾起了嘴角，座下的温度更是一脸惊讶夹杂着无知，慌神且求助般看向温恙，手不自觉的拽着他的衣角，煞白的脸色反而衬得他俊朗的面孔更加妖艳了。
不用说，温恙脸都气僵了，可又没办法，现在哪有小辈不爱出风头的，一个个心高气傲，只图一时嘴快，惹了祸又没办法自己解决，还得让他这个老人家来擦屁股，生怕惹的祸不够多家业不够他败的。
“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别连累温家。”温恙咬牙切齿道。
“我，”温度慌神了，刚刚他只是脑袋一热一时冲动才说出了那样的话，现如今他也不知道该怎样收场了，为今之计只能祈求她的原谅。
扑通一声温度二话不说就跪在了地上，连磕三个响头，用略带哭腔的声调哭喊这说话，完全顾不得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鬼话了。
“是我，是我一时糊涂才说出了这样的话，求大人原谅，不要怪罪我的家族，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求您了！”话都没说完就又是三个响头，在这寂静的山谷里显得异常响亮。
座上的人噗嗤一声笑了，“好了，本座也没说过要怪罪你，更不会迁怒于你的家族。毕竟我也曾经年轻冲动过，也知道你不过是心直口快，若我还跟你斤斤计较岂不显得很小气？”
什么？听这意思是她并没有生气？
温度心中诧异，不敢置信的悄悄抬头偷看着那位高高在上的女子。赴宴前温恙就告诉过他，此人虽贵为魔帝，却性情无常，杀人如麻，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务必得小心说话，可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她也没传说中的那么可怕，似乎还意外的很好说话。
“还不赶紧谢过慕姑娘，愣着干什么！”温恙一脚踢在温度的小腿肚子上，疼得他直倒吸凉气。
“晚辈温度在此谢过尊上。”
“不必客气，只要你没有异议就好，那请温前辈备好两千两黄金，过几日我就会命人去取。”佯怒过后慕乔仙又眯上了眼，干脆躺在主座上单手撑着脑袋，“继续吧，下一家。”
道理上说是众魔群宴，结果最后变成了她慕乔仙一人的讨债会，亏得另外两座山上的妖魔痴痴地望着中间的金陵台，幻想着是怎样的繁华盛宴，歌舞升平，而事实上要算过得最好的还是他们自己，吃不完的山珍海味，喝不完的醉人佳酿，还有数不尽的美女佳人作伴，好生欢快。
最后慕乔仙可算是狠狠敲诈了一笔，缴获金银财宝数万，少说倾云城近百年的开销都不愁了，就算家家户户没有人上工，天天贪玩享乐，花天酒地，醉生梦死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某家主悄悄抹着泪，“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四魔帝不来，早知道我也不来了。”他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山珍海味，心想着要吃回来！不然来这么一趟实在是太亏了，就应该把全族人都带过来！
“还好还好，温狗罚的比我多。”白少卿后怕似的拍拍胸口。
“幸亏我不是主谋。”
“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啊。”
.....
要知道温恙可就是坐在他的邻座，他说的话可都是被温家老小二人一字不落的听进去了。
“这人没脑子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
座上某人骨节泛白，眉目紧皱，眼珠鲜红欲滴，硬生生捏碎了一个玉杯。
被他捏碎的玉杯也是有讲究的，凡是上座的贵宾所用的都是上好的玉器，是从天山上挖掘的玉石雕刻而成，又以灵力注入，就算是上仙也没那么容易就能打碎。
“白老鬼，平日忍你就算了，今天你次次奚落我还真当我不会还手吗？”
“来啊，我怕你啊！”
……
怎么三千年过去这两人还是这么水火不容，不争个你死我活就不罢休是吧。慕乔仙隐去身形藏在一片树林之后，看见温白二人又吵了起来当真是谁也不让着谁。
身后的夫诸瞧出了她的心思，轻声说道：“姐姐，要不要我去。”
前面的人摆了摆手，“阻止他们干什么，让他们二虎相斗，等他们两败俱伤了，我们不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吗？”慕乔仙勾起了嘴角，温白两家势力庞大，只有这两人水火不容才能相互制衡，若是齐心了便会是一大祸患，对她今后也一定会有阻碍。
“夫诸，你先回倾云城把该收拾的收拾下，几日后会有老熟人到访......记住要修的气派些，咱们今日也算是战果丰厚，我凌云殿怎么也不能败给这些老家伙的吧。”慕乔仙都不去瞧正在乱战的二人，而是把目光聚集在一旁独自喝茶的男子身上。
他穿着一身墨青色锦绣华服，墨色青丝整齐的半宛在头顶，两缕碎发飘扬在风中，似乎是感应到了树林之中灼灼的目光，他托着玉杯的手将其轻轻放在茶盏上朝着这边看来。
在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慕乔仙的心跳仿佛漏掉了一拍，山间并无阳光，可他的模样却是那么耀眼，一如三千年前向她伸出手的少年。
当年的少年冷漠寡言，如今他一点都没变，还是那双浅色的双瞳，看谁都是拒之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阵阵寒意直戳人的脊梁骨，可是冷淡归冷淡，这么多年过去他倒是生的越发的俊俏了。
“墨城羡，别来无恙。”这句话她说不出口，只能歪过头扯出了一丝苦笑。
从刚才在跳起的人群中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久久不能平复，从他们站在对立面的那刻起，一切就已经回不去了。
……
“慕笙，你心智已损，跟我回天界。”
“慕笙，修习魔道，害人害己。”
“慕笙，收手吧。”
“慕笙。”
“慕笙？”
“慕笙！”
……
慕笙，她的名字，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只告诉了他。无论是人是神，只要坠入魔道就是永世不得超生，魂魄会永远禁锢在地狱，如同烈火焚身，万鬼蚀骨，因此谁都不愿提起自己的真名，因为称呼可以有很多个，而名字只有一个，一旦被人知道了真名，就相当于让他知道了你的过去，多了一个把柄。
坐上的男子看见她亦向她顿首。
墨城羡，曾经人人羡慕敬仰的上神，还不是到了魔界。什么冰清玉洁，什么正统大道，都不过是假象罢了。
“城羡，在看什么呢？”坐在他身旁的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名叫墨城眠，是他一母同胞的哥哥。二人虽然长得像，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墨城眠温文尔雅，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对人总是笑脸相待，说话的声音也是温柔如水，但墨城羡就不同了，一身傲气，但不是骄傲的傲，而是从骨子里流露出的孤傲的傲。
见墨城羡不说话，墨城眠就只好自己往那边看去，只一眼就瞧见了那件粉红色的漫天玄纱裙，一直站在那的女子冲着他微微一笑，宛若惊鸿，和他记忆中人的身影重叠，就那么一瞬间他竟失了神。
三千年过，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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