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官家覆灭
“不为何，不过是没有希望罢了。”墨城羡瞬间撇过脸去，浅色的眸子又暗了暗。
想了很久，他慢慢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骨戒，把它伸到慕乔仙身前，似要物归原主，“此物，还你。”
“这！”慕乔仙诧异的盯着这个灰白的没有一丝杂质的骨戒，瞬间酒都醒了一半。
“你要的，骨灰。”
不知是不是醉了的缘故，她想都没想就扑入了墨城羡的怀中。
墨城羡没有料到她会干这么一出，虽然出乎意料却还是稳稳地接住了她，除了眼神闪烁了那么一下，就连眉毛都没动，面上更是不为所动。
“人多眼杂，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的看着我吗？”慕乔仙舒服的享受着他的怀抱，让墨城羡藏好她的骨灰。
真是醉了。墨城羡判断到，换作清醒的慕乔仙可定不敢做这般逾越的动作。
“你看看我身边有多少眼线，这东西在你这反而更安全。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拿到的，但既然你都帮我守了这么多年，不介意继续帮我守一段时间吧。”慕乔仙抬头对他勾起嘴角一笑，笑得满不在乎。
“信我？”
“信，为什么不信，”她笃定地说，“你要是想害我就不会留我骨灰到现在，而且我相信我对你的判断。”
“你的判断，对我？”墨城羡没想到慕乔仙竟然对他也有分类，说实话，他竟然有点想知道他在她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啊，你这个人面子冷，责任感却很强。”
“还有呢。”
“还有......”慕乔仙冲他傻傻一笑，话还没说完就一头栽在了他怀中。
“慕笙。”墨城羡轻轻叫着她的名字，而怀中的人没有丝毫的反应。
他愣了许久，感觉到不真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淡淡的一笑，“你回来了。”
......
原来她都干了这些，除了对自己嘲笑一声她还能说自己什么呢？该说的不该说的她全都说了，一点余地也没留。
“何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墨城羡竟然站在了她身后，还是那般冷冰冰没有一点温度的声音。
慕乔仙的睫毛颤了颤，缓缓转过身，“我来请你离开。”
她原本以为墨城羡会问为什么，甚至连理由她都找好了，可谁料到他竟然什么都没说。
一时气氛尴尬至极，她不动，他亦不动。
于是她便只能自顾自的解释道：“我刚回来有很多事情都还乱成一团，你看我这凌云殿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倾云城也还在重建之中，你若是留下，我还真的没法顾及到你。”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墨城羡不可能听不懂她想要干什么，可他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静静的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所以你能......”慕乔仙咽了咽口水，“回家去了吗？”
终于，他思考了很久点头答应。
霎时间她憋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下，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个高兴又失落的复杂表情。
事实上她并不需要打理倾云城内的大小事务，夫诸早在他走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根本就不用她操心。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害怕见到墨城羡，在那段癫狂的岁月里，他是唯一一个带着与其他人不同目的的人，如果她当初能听一听他的话，也不至于落得这么个悲惨的下场。
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她要去完成一件曾经没能做完的事......
记得上次来到建康还是三千年前，如今物是人非，曾经的茶馆早就化作一堆黄土，没留下丝毫痕迹。
其实早在仙魔大战时人间的格局就已经发生了改变，只是她的横插一脚彻底打乱了三界，在那场浩劫中她扮演着不可或缺的主要角色，最终以她的惨死收场。
慕乔仙抬起手向手心注入灵力，她静静等待着，一如体内毫无波澜的死寂。她终是不能适应这副鬼身，即使过了三千年，她仍不是无时无刻思念曾经波涛汹涌的灵力。
终究也无法改变她已经死去的事实。她很少会后悔什么，但她觉得鬼玺是真的不该，若不是她擅自启用鬼玺，率领百万阴兵掺和仙魔大战，就不会被围剿，更不会连魂魄都被关押在陆龙阵法。换而言之，就是她自作自受。
不知道在那场战役中官家是否有幸留存下来。
她还记得曾经官宅的位置，只是她到那儿，已经没了那座富丽堂皇的殿宅，取而代之的是歌舞升平灯红酒绿的醉仙阁。
“真是天道好轮回啊！”慕乔仙看傻了眼，双手抱胸歪着脑袋盯着写着醉仙阁三个字的巨大牌匾，“官羽宁生前风流，死后就连官府的地界都变成了风月场所。”
“姑娘长得真是好生漂亮啊！”就在慕乔仙短暂停留的时候，一个扑着三尺厚胭脂的中年女人缠上了她的手臂。
就在她碰到慕乔仙冰凉的手臂时，下意识的把手一缩，一时间热情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慕乔仙憋着笑，不忍心告诉她抱着的是只鬼，抱久了是会沾染上衰气的。
慕乔仙比正常的女人还要高出不少，那妇女只能抬头看她，颇为尴尬的对她扯着嘴角即刻灿烂一笑。慕乔仙亦是歪头鬼笑，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对她一招，心里想着的却是：看，鬼在向你招手！
“一看姑娘就是站了很久，不如进到里面去暖暖身子也是好的。”这醉仙阁的柳青揽着热乎劲儿就要把她带进去，慕乔仙想了想左右也没有官家的下落，不如进去碰碰运气，若是能从这个柳青嘴里套出点什么也是好的。
进到醉仙阁内部她才明白为什么都说男人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那些姑娘们的腰一只手就能圈住，扭起来比水蛇还要灵活，白皙的皮肤在昏黄的光影下显得更加诱人，那些来客们抱住了就不肯撒手，左拥右抱还嫌弃自己的手不够多。
柳青得意的扬起了骄傲的小下巴，时不时对着慕乔仙使眼色，那眉飞色舞得意洋洋的表情看在慕乔仙的眼里确实有些欠揍。
慕乔仙当然看透了她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可她哪里看得上这些货色，想想她的凌云殿可是藏了多少惊艳世俗的少年，随便一个拿出来的光辉就足以耀得这些人睁不开眼。
“我这醉仙阁的姑娘可是整座建康城最娇最靓的，待遇也绝对不比京城的差......”柳青的嘴一张似乎就停不下来了，噼里啪啦说个没完，但慕乔仙根本就没在听她讲什么，而是倪着眼左右环视。
她现已是鬼身，自然能够看到常人看不到的幽灵怨魂，而她现在就看到了不下十只女鬼正趴在那些来客们身上。
这些女鬼可不是普通的鬼魂，她们都是醉仙阁曾经的姑娘，终其一生都生活在这座楼里，就连死后也不愿离去。也正是因为她们的存在，醉仙阁才能有如今的这般繁荣富贵。
她转了一圈最终在角落里坐定，这个位子虽然偏僻了些，但能纵观全局，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那柳青一点不带马虎眼的就在她身边的位子坐下，还一个劲儿的往她身上凑。慕乔仙躲也躲不掉，又不能告诉她，在她身边待的越久气数散的就会越快。
慕乔仙狡猾地露出笑容，启唇言道：“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你若是告诉我一些我想知道的，兴许咱们还有的商量。”
“诶诶！你尽管提！”
“我想知道这醉仙阁存在有多久了。”
说罢，那柳青不自觉的昂起了头，说话的底气也足了不少，“我这醉仙阁不说长，少说也有两三百年的历史了......”
“两三百年，还是太短了啊。”慕乔仙轻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那柳青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她怎么听到这人在嫌弃她的醉仙阁存在的时间短呢？
两三百年确实是短了，她在谷底待的时间都不止三千年，那官家的最后一脉估计也都化成了白骨，还真是不好追根溯源啊。
“那你可知这片地曾经的主人，官家？”
“什么官家？咱们建康也没有听说过有这个家族啊？”柳青一脸疑惑，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问了也是白问，她怎么会知道三千年前的事情。慕乔仙戏虐的笑笑，眼神不禁暗淡，当初她最后见到官宣和榆阳的时候，官家已经开始没落，如今连个思怀追忆的地方都没有了。
“那，叨扰了。”慕乔仙撩动长发起身就要离开。
“进都进来了，你问了那么多问题，是不是也该谈谈正事了？”那柳青见她要走，立马卸下一脸谄媚，眼神凶狠的盯着莫乔仙淡如清水的眼眸。
凡是有名的地方，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特殊的手段，软的不行自然就要来硬的，此刻就有不少的杀手潜伏在暗处。
这醉仙阁明面上是花楼，实则是情报交换所，就连皇亲国戚在这儿都有不小的势力，换句话而言就是他们想要的人就没有得不到的。她的穿着就已经表明她的身份不凡，可还是有柳青敢前来拉客。像这样的小人物自然是不敢自己拿主意的，想必就是她背后的人势在必得，楼上那些从未打开过的门里兴许就坐着这么一位人物。
可她并不想卷入凡事中，凡人的争权斗势早就和她没了关系，如果她插手了凡人的命运，可就不是凡间事凡世毕这么简单了。
慕乔仙一声冷笑，鼻音有如冰渣子甩在她的脸上，“在我们谈正事前，我认为你有必要先去解决这些事情。”
那柳青顺着她的目光指向望去，只是一眼就吓得她两腿发软摊在桌子上。
她现在看见的就是慕乔仙能看见的那些鬼魂，正鬼笑着遍布在她的周围。鬼手缠上了她的手臂，披头散发的鬼脸向着她的视觉命门冲击而来。
“啊啊啊啊！鬼啊！！”她惊恐的拍打着所有抓住她的鬼手，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慕乔仙妖孽的勾起嘴角，收回了搭在她肩上的手。就在刚刚她贴了一张符咒在她肩上，这张符咒能让中咒着看见已经死去的鬼魂，无论是怨鬼还是厉鬼，在这一天内都会无休止地缠着这个人，定力好的能勉强撑过这一天，定力不好的，那就是疯了。
慕乔仙潇洒的走出了醉仙楼的大门，她从来不是个善良的人，就算她曾经想要做个这样的人。
出了门一眼就看见了红灯笼下背对着她站得笔直的背影，他今天穿了一身水蓝色的长袍，衬得身形更加的清新脱俗，柔顺的长发静静的等待归来。
她一身火红，在人群中格外耀眼，仿佛注定了他们相连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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