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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  迟越带着温降坐进出租车时,窗外仍旧阳光明媚,和那间晦暗不明的居民楼相比仿佛是两个世界。

        两人在车上都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  那个人在门外做出的事……实在让人难以启齿,迟越没法当着司机的面把话问出口。

        路上的车流量不大,  车子很快平稳到达小区大门,迟越帮她把行李箱拎下来,  拉出拉杆,滚轮在路上发出细小的摩擦声,  压过一片片晃动着的树影。

        七月是夹竹桃盛开的季节,  两侧绿化带中开出了粉白的轻云,  在阳光下看起来蓬勃又招展。

        温降背着书包和迟越并排走着,视线落在地面上,那两团矮矮的影子时不时交叠在一起。

        直到身侧的人出声问她:“他经常这样吗?”

        温降当时在场的反应像是已经麻木了,面对那种事情,连一声尖叫都没有,完全不觉得惊讶。

        不知道是该说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她点了点头。

        迟越胸口憋了半天的火气再次被这个答案堵住,  难以置信地哂了声,想不到那条老狗竟然还是惯犯:“他经常在你门外脱裤子?”

        温降敛下眼睫,轻声回答:“我没开过门,  不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但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喝醉之后就会来敲我的门,骂一些很难听的话……”

        迟越抬手扶额,仰头深吸了一口气,  又问:“那你知道他偷你衣服吗?”

        温降脸上的表情微变,  一半是恶心,  一半是觉得难堪,再次点了点头。

        一开始崔小雯还会骂她为什么内裤总是越穿越少,激动的时候甚至拿塑料衣架抽过她,直到她发现耿智志在床头柜下藏着的东西,才自觉噤了声,每次都赶在他回来之前把晾衣架上的东西收下来,遮遮掩掩地塞进她房间里的衣箱。

        可即使这样也没用,白天她去上学的时候,她的房间对那个人来说畅通无阻。

        迟越注意到她难看的脸色,心烦意乱地移开视线,想到他在电话里听到的肆无忌惮的咒骂和威胁,喉结向下滑了滑,声线也沉了下来:“他也经常打你吗?”

        温降不知道是第几次点头了,嘴角划开苦涩的弧度,想拜托他不要再问了。

        但迟越既然已经插手了这件事,不问到底不会罢休,紧皱眉心看着她:“这些事你妈妈知道吗?她不会报警吗?”

        温降张了张口,声音更轻:“她知道,她也一直被家暴……但她不会离婚的,所以报警也没用。”

        话音才落,起了一阵风,高大的樟树被吹得沙沙作响。

        “为什么不离婚?”迟越快被她的答案听疯了。

        “她没有钱,也没有文化,觉得一个人养活不了我。”温降回答,语气忍不住浮上一丝同情。

        虽然事实是,耿智志根本是个无业游民,结婚之后崔小雯一个人养活了全家人。

        她是长大之后才发现这个事实的,但崔小雯不愿意正视这件事,“像耿智志这样的男人/丈夫/父亲是个废物”这样的话像是某种宗教禁忌,每当她忍无可忍地想要开口,崔小雯就会露出和烧香拜佛时如出一辙的肃穆而又畏惧的神情,严厉地让她闭嘴。

        思绪有片刻游离,再回过神时,温降听着树叶摇动的声响,接着道:“而且有人告诉她,家里的男人要是坐牢,会影响孩子考公……他们还有个儿子。所以没用的,你要是报警,我妈妈一定会反咬你一口。”

        他刚才打他的那一顿已经够解气了,温降现在完全不想考虑崔小雯发现这事之后的反应,只是闻着高温下的草木散发出的舒服的气味,甚至是觉得高兴的。

        怎么会不高兴呢,一下子就被他接到了阳光下,还把那个一直喊着要叫救护车的人留在鬼气森森的二楼走廊,任他自生自灭。

        迟越听着她的解释,眯了眯眼,完全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像她妈妈这样的人,片刻后放弃了在这个死循环里打转,抿了抿唇,只说:“没救了。”

        是啊,确实没救了,温降垂下眼帘。

        她很早之前就知道妈妈没救了。

        但没救的崔小雯觉得她还有救,所以在下沉之前,拼了命地想把她送出水面。

        ……

        别墅还是温降离开前的那个样子,空调在他出门的这段时间也没关,一进门就是扑面而来的冷气,隔绝了盛夏的燥热。

        温降带着行李箱回到房间,发现李阿姨在她走之后竟然还帮忙换了床上四件套,明显是新买的,她从来没见过,被套上还镶着蕾丝边,在床上白蓬蓬的一大团。

        把衣服从箱子里拿出来,一件一件填满衣柜后,她就想起院子里的木香花,也不知道半个月不见会被迟越摧残成什么样,他刚才还在电话里特地提到过。

        谁知道等她拖着拖鞋“啪嗒啪嗒”跑过去看,却发现那株木香长得好好的,加上夏季是生长期,甚至比她走之前还要繁茂一些,在阳光下枝叶翠绿,闪闪发光。

        迟越正靠在沙发上假寐,听见她这动静,恹恹地掀开眼皮看了一眼,轻哼了声。

        温降转过头来,眉眼已经变得明亮起来,问他:“是你照顾的吗,还是李阿姨啊?”

        明明一个小时前才遇到那样的糟心事,她倒是恢复得很快,现在已经跟个没事人似的。迟越在靠背上歪了歪脑袋,没好气道:“是鬼照顾的,行了吧?”

        温降听到这个答案,轻一皱鼻子,知道他又在嘴硬。

        迟越看她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抬手拍了拍身侧的沙发,示意她坐过来,一边问:“饿死了,中午吃什么?”

        他一大早就被她吵醒,没来得及吃早餐,发火和打人又很消耗体力,现在已经饿得胃里泛酸。

        温降正准备过去,被他一提醒,脚下的步子顿时一转,准备去厨房:“冰箱里有菜吗,我看看能做什么——”

        “别做了,一回来就做饭你不累吗?点外卖就行,”迟越开口制止,再次拍拍沙发,深色牛皮发出“啪啪”声,催促道,“过来看看想吃什么。”

        倒不是不喜欢她做的饭,只是不喜欢她太过自觉地去做这件事情,好像真把自己当他家的阿姨了。

        再想到今天才看到的她家的那些糟心事,平日里估计没少被那样的爹妈迫害,想想就烦。

        他这次的话说得不算别扭,温降听懂了,也没推脱,应了声“哦”便乖乖到他边上坐下。

        午饭点了一家茶餐厅的外卖,迟越不会考虑价格,只问她想不想吃,在温降盯着菜单偷偷计算总价的时候默认她不说话就是同意,“咔咔”一顿乱点,最后竟然下了一个五百多的订单。

        温降之前都没怎么注意他是怎么点外卖的,这会儿亲眼见识了,简直要被看吐血,忍不住揪了揪他的衣摆,指出:“点这么多你又吃不完,又要浪费。”

        要不是他家底子厚,早就被他挥霍光了。

        “我现在很饿,看到什么都想吃,大不了学你,一顿饭拆开三顿吃。”迟越放下手机,无所谓地回。

        “那还不是因为你每次都点很多,我来做饭就不用拆开三顿吃。”温降反驳。

        迟越跟她半个多月没见面,这会儿久违地听她念叨起来,竟然不觉得烦人,只是揉了揉耳朵,懒声回复:“别念了别念了,老实等饭,你放假了没作业要写吗?”

        温降被他一打岔,这才想起那张搁置已久的卷子,怔了怔便站起身,从房间里拖出书包,在茶几旁的小板凳上坐下。

        ……

        卷子写完的时候,外卖刚好也到了,迟越难得在客厅电视上放起电视,跟她一块儿就着《舌尖上的中国》下饭,两个人都捧着一次性碗在茶几前仰着头,看着很认真。

        只不过他点了十来个菜,每一样都只尝了两口就饱了,最后在某人“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目光中一声不吭地帮忙收拾茶几。

        午饭吃完,《舌尖上的中国》还在放,迟越靠着沙发,又陷入无所事事当中,最后侧过脸瞥了一眼温降,问她:“你什么时候写完?”

        “怎么了?”温降抬了抬头。

        “写完了要不要看电影?”迟越轻咳了声。

        虽然也不是不能一个人下楼看电影,但她之前上学的时候没时间看,现在都暑假了,不带上她说不过去。

        温降闻言便动心了,低头看了眼小本子上的今日任务,想了想道:“历史可以晚上再背,但我还有两张地理卷子要写……至少要两个小时吧。”

        “两张卷子要写两个小时?”迟越一挑眉。

        温降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你嫌我写得慢吗?”

        “……我哪敢,你可是我们班学霸,谁敢嫌你,”迟越第一时间摇头否认,收敛起表情,仰头陷进沙发,“你快写吧,我等你。”——

        下午两点

        地理卷子刷起来的速度比想象中快,后面的综合大题来回就是那几个套路,气候、洋流、地形、农业发展状况等等,温降背过很多模板,看一眼题干和图例就能刷刷写下一二三四点,两张卷子实际上只花了一个半小时。

        只是等抬头看向沙发时,迟越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平时睡觉用的被子展开盖上了,大概是因为客厅的光线太亮,侧过身,面朝着沙发内侧,还严严实实地用被子蒙住了脸。

        温降不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不敢出声叫他,把手里的笔收进笔袋,整理好桌上的东西,才轻手轻脚地绕到沙发另一头,想看看他有没有闭上眼睛。

        可惜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他的脸,温降盯着他的高鼻梁顶出的弧度看了好几秒,犹豫要不就这么算了,但左思右想,还是无法抵挡电影的诱惑,用气声试探地喊他:“迟越……迟越?”

        被子动了动,迟越侧过脸,露出额头的一角,发出低低的鼻音:“嗯……?”

        午觉中途被叫醒,整个人都是迷糊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要去收敛嗓音,声带磁性地震动着,落到末尾是近乎喟叹的气音,随后是清浅的呼吸声,很性感。

        温降被他的尾音撩拨过耳朵,才发现自己因为隔了一层被子,不知不觉靠得太近了,刚才的声音听起来……会让她莫名感到脸上发烧。

        当下便后退了一小步,直起身和他拉开距离,问:“……我们还要看电影吗?”

        迟越听见这两个字,总算从睡梦中清醒了一些,想起他们原来还有安排,而且是他主动提的。

        只是午觉一旦睡过了一个量,被硬生生叫起来还是让人觉得窝火,他忍不住抬手压着被子捂住脸,在下面长长叹了口气。

        等叹完这口气,他才放弃挣扎,闷闷扯下被子,睁开眼睛:“看,怎么不看?”

        “哦……”温降老老实实跟着点头,用眼神示意他“那你快起床啊”。

        迟越看出她脸上的催促意味,郁闷地翻了个白眼,裹着深蓝色的大被子从沙发上起身,拖着有气无力的长腿跟她一起下楼。

        作者有话说:

        超大声:谁是妻管严?

        迟越:我是妻管严行了吧?别念了别念了。

        呜呜,明天修改论文,请一天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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