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水过有痕
未散分不清楚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幻象。
但她能确定的是眼前的这个自己，‘她’是在对她讲话，对着她笑。
“放心吧，我只是趁着你进入这个幻象时，身体上的封印术有了破绽，才可以跑出来的，刚刚一直都是我，而我也一直能看见你。”
‘她’这么回答。
“那这一切是真实过的吗？”这句话涌上喉咙，未散却没能够从嘴唇发出声来。
可是。
“哦？这一切可是真实发生过的，而我也是真的救了你。”
‘她’却看穿了未散，明白到了她在想什么，摆出一副很自豪的样子说道。
“.........”
闻言，未散陷入沉思，回顾以往的记忆。
那时候她从夫和的巫道里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夫和的那些尸蛊在撕咬着他，这种巫道本来是把双刃剑......虽然听说过一旦控蛊的施术者在力量减弱到一定情况下，会被反噬，但没想到，是在已经死了的情况下。
而真相也在此时，过了这么久之后，终于呈现在她的面前，从‘她’的演示之下，在她的记忆中复苏。
“啊......原来是我杀了他吗？”
未散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没有一点血红，但之前呢？
“喂！你别不吭声啊！我可是救了你，你都不感谢我的吗？！”
‘她’有些愤懑的说道。
“我感谢你？绝对不可能！”未散抬起头，直面‘她’的眼睛回答道。
“你什么意思！我救了你这么多次，为什么你就是不感谢我！”
于是‘她’很简单的，就被激怒了。
一直如此。
“你救我？！其实是在救你自己吧，因为我一旦死了，你也就会消失。”
语毕，未散的目光忽然停了下来，停留在了即将被吞噬的夫和尸体的方向。
闻言，‘她’低下眼神，像是在忍耐什么的样子。
未散猜对了，在结合这么多次的经验后，她已经清楚的察觉到了。
然而。
“哈哈哈哈！”她癫狂地笑了起来，然后开口道：“那可不一定呢！我说我是你，但是没说你死了，我就一定会死。而且刚刚不是还用你的身体杀了人吗？！在你昏迷的状态下......还有你是不是忘了，再后来，不是也有经历过许多次这样的情况吗，甚至有一次差点完全占据了你的身体，不是吗？你说的是没错，可是今昔不同往日啊，难道连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再说你现在舍得去死吗？！”
”.........“
于是未散刚刚的念头在一瞬间，便动摇了。
“其实总有一天，你的身体会归我所有的，我并不着急，在此之前，我会好好等着的。不过，你差点又被拉进之前的那种幻象里了，还好被我阻止了。你现在真是弱的可以！还有，怎么说呢.........你最近好像变得越来越像之前的那个懦弱不堪的你了，多愁善感不说，还喜欢多管闲事，不会是因为我被封印住了吧？可我是真的真的不喜欢现在的你呢！以前多好.......”
“别说了！”
未散打断了她的这些一次又一次仿佛洗脑般的话语。
然后深呼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问道：“我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哦.......我力量不够，所以，好像只是被拉进了某种执念里。”
‘她’似乎有些惊讶，因为我打断她说话。
“那出的去吗？”看‘她’难得这样，未散又试探性的问了问。
“出是出的去，但我并不想让你出去，留在这里陪我，多好......”
一瞬间，‘她’又面无表情的变回了前面的语气说道。
于是未散有些恼怒的看着‘她’，然后对上那个瞳孔时，她愣住了。
心弦好像被什么猛地触动了。
因为‘她’的那双眼睛虽然很多时候都让未散厌恶，但此刻，‘她’在说完这句话后的眼睛，透露的竟是一股无法言喻的孤独。
伴随着两个呼吸声，未散和‘她’之间沉默了好一段时间。
可以说这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她’。
这种事情从来没有过，就算是梦里也没有发生过。
良久，“让我出去。”未散强迫之间移开了视线，然后起身走向一边。
避开‘她’。
然而这样做之后。
......
“那先死在这里吧！”如此的话语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有些像玻璃破碎的声音。
传入未散的耳朵里。
——但并不是‘她’。
与此同时，未散还忽然发现一件事情。
在他们所处地方的半空中，稍微隔段距离的位置，正飘浮着一道黑影。
刚才本来是没有的。
..........
“哎呀呀！来了！”
未散身后的‘她’笑着道。
——这才是‘她’！
“谁？”
“来杀你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放肆的笑着。
“.........”闻言，未散表情骤变。
“喂！要我帮你吗？”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藐视。
然后未散的目光往那个黑影方向望了一眼，看见它并没有要靠近，便又收回了目光。
“不需要......”她如此回答道。
“是吗，她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啊，无论是非石还是所谓的夫和。”
“什么意思？！”
未散的动作一滞。
“你应该知道，某些东西死了就是死了，不会说什么以其他方式继续活过来，而那个夫和就是，我杀了他，他就不可能再活着........就算是作为祭祀兽，他也只是相当于一个空壳而已，没有什么思想，所有祭祀兽都是这样。”
“那前面你说的执念，是什么！？”
“哦。那个恐怕是有人用了巫道，将什么东西转到了非石身上，从而与非石身体里的祭祀兽，也就是夫和，产生了共鸣，然后让本来就不稳定的祭祀兽产生了在生前时的执念，当然这执念也渐渐影响到了那非石.......毕竟就算是单纯的怪物，也会想拥有感情。”
‘她’这样解释道，可后面那一句话似乎是牛头不对马嘴，所蕴含的情绪也是从未有的。
但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
未散再看向那个黑影，她依然没有动。为什么?
“嗯，这个嘛。不是我、也更不是你。”
‘她’故作玄虚的回答道，眼睛注视着未散，像是看穿未散一样。
而未散沉默着，表情有些不自然，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一个名字，但马上恢复镇定也只不过用了几秒钟。
“没错，是正解！”
‘她’突然十分肯定的说道，仿佛在印证些什么。
也知道了未散想的是谁。当然，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那、那个人的目的果然也是要杀了我吗？！”
“嗯！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
对啊！理当‘理所当然’。
“所以，你要怎么做呢？”
说罢，‘她’歪着嘴角一笑，极是开心，眼里却没几分温度，依旧是煞人的猩红。
可就在这时，那远处的黑影动了，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了一把骨剑，正握在手中，径直的向未散冲来，风吹动那有些破旧的斗篷，却依旧看不清脸，好像是被一只手给挡住了......
然后，未散突然的脑海里噪声四起，头疼起来!
等疼痛平息下来的时候，周围的曾经变化成了那个下雨天，有乌鸦在天空中盘旋的那个下雨天。
“什么——！”
未散内心的声音以及回头看的动作，全部放缓了。
于是，下一刻，她从站定的地方狼狈的摔了出去，在地面翻滚了好几圈，才最终停了下来。
整个脑袋都充满着令人眩晕的颠倒感，身体的各处被硌地生疼，鲜血顺着她的脸蜿蜒而下，伸出手，便可以触到脸上滑落的血液。
毫无防备的，突如其来的，就这样了。
挣扎着，支起身子，未散看向自己刚刚被袭击的地方——
一切的颜色在瞬间就黯淡了下来，整个昏暗的场景里只剩下她，还有那个用手挡着脸的那个身影。
在朦胧的雨幕中向她走来，念着某些咒语。
看不清楚脸。但从手的缝隙间可以看出不是非石......亦不是夫和的脸，是一个女子的脸的轮廓。
没过了一会儿。
那个攻击她的身影，把覆盖在脸上的手慢慢地放下，那张脸便清晰的出现在了眼前。
“啊！”
“怎么.......?”
到底怎么回事？试着发出声音本打算的，但未散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似乎是从天空中掉落的那像雾似的雨，像雨似的雾给隔绝了。
再一次，试着发出声音说到底怎么了，但果然是听不到。
然后未散飞快的瞥了一眼身后面无表情的‘她’，然而‘她’好像是想否定未散一样，慢慢的摇了几下头。
“这不可能。”
不对，不是听不到，而是声音消失了，是那样子的感觉。
而就在下一瞬间。
映入未散眼中的，那张脸，原本是死掉的......
她这么想着，身体却再次被弹了起来，只是这次的冲击更加的大。
看到天空，看到地面，然后又看到天空。
没有感觉。
应该很痛。痛得天旋地转。
天旋地转、天旋地转、天旋地转。
不过，还是没有感觉。
因为就在未散停下来的那一刻，那把骨剑就插进林她的身体里，鲜血直流，与雨水融合在一起。
“冬化......”
但就算是即使这样，未散还是喊出了眼前这个身影的名字。
冬化还是如同初见般的模样，连雨水也抹去不了的金棕色.........但她的那双细长的凤眼里却多出了一份难以抹去的情绪。
“还真是谢谢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于是未散以为冬化不会听见，然而她听见了，还这样回答了未散。
“你不是死了吗？！”
未散一边说嘴角一边渗出了鲜血。
“是夫和这样告诉你的吧，但是没有。那些人类骗了他，还将我囚禁了起来，毕竟我也是很有利用价值的，他们舍不得杀了我。后来，出于某些原因，我被一个人类制妖师给救了出来。而现在.......我来杀你了。”
冬化冷淡的且简短的回答道。
“.........”
“但他死了，这已经是不可摆脱的现实，而且是你杀了他，我在刚刚已经看见了，亲眼的！”
冬化以十分气愤的语气对着未散，而掉落在睫毛上的散散雨滴似乎又要再次掉落。
“所以，你才出现在了这里吗？”未散却慢慢变得冷静起来。
“我只是处于那个人的计划中的一环而已，是那个人找到了我，同时也成就我梦寐以求的事物。”
“梦寐以求？是杀了我吗？”
未散笔直凝视着冬化问道。
“不是。”
意料之外的回答。但冬化在眨了眨眼后，有些凄凉的继续道：“我只是想再次见到夫和，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样。”
“..........”
这让未散瞬时哑然。
冬化与夫和、凛曦与雨兮、还有.......我和楸水，都是一样的，双方抱有的情感都是一样的。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发现呢？
早点发现的话......
就不会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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