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照看
淑澹双手捧着盆在床榻边候着：“吐这。”周祎眯着眼寻找方向，一瞧见银色盆子的边沿，他稍微移动了身躯，往床榻边挪，猛地一吐，还未来得及用过早膳的周祎吐出的全都是黄水。
淑澹本想拍拍周祎的后背让他舒坦些，可又不知他伤了哪，万一打着了伤处，那可坏了。
“好多了吗？”
周祎不敢晃动头，因为实在是太晕了，怕一晃又该吐了。他只得“嗯”了一声，又继续闭眼睡下了。
这时，汪直在门外嚷嚷道：“好姐姐，快把门开！我给他送药来了！”于是，淑澹放下手中的抹布，停止擦拭周祎嘴角上的污渍，帮汪直开门。
“喝的什么？”
“治风寒的。这可是我亲自熬煮的，趁热喝。”淑澹接过汪直手里的碗，先把它安放在桌上道：“还烫呢，待稍凉了再喝。”淑澹站在汪直面前，眼珠子向上转，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再低下眼帘看了地下的银盆道：“来得正好，有东西给你。”说罢，淑澹便蹲下身拿起刚刚周祎使用的盆正准备递给汪直。他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凑近一瞧立马垮下脸道：“你把我当啥了？”
“把你当弟弟啊。”淑澹故意这样说道。
汪直倒是被这一回答唬得一愣一愣的，还挺开心的。
“那劳烦你把它给清洗干净，再打些水来。”淑澹吩咐道。
“那好吧。”
刚踏出房门，汪直就察觉不对劲。为何是他来做这些？虽然现在他闲着也是闲着，但西厂的各位弟兄还在，他再怎么说也是厂公，凭什么他要做这些，他吩咐下去不就得了？于是他转手把东西交给别人，还命人打盆水来。汪直接过属下打来的水，挥手让他们离开，然后一脸得意地敲打着周祎的房门喊道：“给你洗干净了，水也打来了。”
淑澹打开门见汪直抬起下巴撇着头，怀里抱着装着水的盆的模样，实在是逗趣极了，她不经意间发出笑声。
“你笑啥？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拿来了。”
淑澹一个手势邀他进来，汪直乖乖照做。
“把东西放下吧。还有一事哦不对该是两件事需要你相助。”
汪直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啊？”
“帮我喂他喝下药。”
“你就直接往他嘴里灌不就得了。”
淑澹双手交叉在胸前，盯着汪直道：“他都这样趴着了，你说我要如何把药往他嘴里灌？”
淑澹确实说的在理，汪直不好反驳，于是乎两人商议一会，决定先把周祎的上身稍微转一下，然后由淑澹抬着周祎的头，灌药的事就交由汪直来办。
不过还有一事不解，周祎究竟是伤哪了？这移动周祎时可得万分注意。
“他是背部受伤了吗？”
汪直摇摇头，比划道：“被打板子了。啧啧，打得那叫一片血肉模糊。”
“那定是你的缘故。”
“别什么事都赖我，纵然也有我的缘故在，但主要是因为周祎他执意不肯把昨日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对陛下有所欺瞒，所以就下令打了他五十大板。不过啊，陛下怎可不知晓呢，只是不愿纠结此等小事，这五十大板就算是惩戒吧。”
“他还真是个大傻子。好了，这药该凉了。”说完，淑澹坐在床榻边上，汪直小心翼翼地推动着周祎的上身，淑澹也跟着撑起周祎的头。
周祎被他们俩的举动给弄醒了，更是搅得他反胃，张嘴直接吐了汪直一手。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啊”叫声，汪直赶紧松开手，用刚刚送来的水给自己洗干净手。好在淑澹已经扶稳了周祎的头，还不至于一头撞在床榻上。
“怎么还有小鬼的叫声？真是扰得我耳疼”
“你才小鬼！”汪直边洗边骂道。“你就是有意的！有意的！”
“好了，他又是病又是伤的，定是烧糊涂了。你怎好如此恼他。还不快来喂他喝药。”淑澹教训着汪直道。
“还是这女鬼待我好。”汪直一听没忍住噗嗤一声继续笑道：“哈哈，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去。”汪直伸出舌头，扮起鬼脸来。淑澹双眼一闭，她要忍住不恼火。
“要是她像你一样待我的话，那该有多好。”淑澹没好气地拍打周祎的肩道：“都这样了，还如此话多。”转过头对汪直喊道：“汪直！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过来！”
汪直此刻非常确信周祎这厮绝对是故意的，想趁这次伤病伺机对他俩进行报复。既然周祎想玩，那他就奉陪到底，正好他也闲着无聊。
“来咯。”汪直双手捧着那碗药走来，跟着坐在床榻边，面对着周祎。
“你尝口，看还烫不。”淑澹说道。
汪直喝了一小口，露出痛苦的神情道：“马太医给的是什么方子，如此苦实在是难以下咽。”这时，汪直心中忽有个主意，露出了坏笑道：“烫倒是不烫，能喝。”说罢，汪直一手捏起周祎的双颊，逼他把嘴给张开。
“刚刚不是还挺能说的吗，怎么现在把嘴闭得如此严实。”
“疼。”
一双令汪直不寒而栗的眼正盯着他。
“轻点。你看都把他给弄疼了。”
汪直松开手，周祎双颊上都是汪直的手印，汪直又免不了被淑澹训斥。但不管如何这药还是得喝的，于是汪直再次尝试，他这次学乖了，轻轻地一捏。周祎这次乖乖地张开嘴，汪直趁机猛灌药，周祎现在虽然是口无遮拦尽说些胡话，但再怎么说周祎此刻确实是病得难受，还疼得厉害，这药刚一灌下，周祎便吐了出来。
汪直的脸一□□：“得了，还得再灌多一次。好在我熬了一壶够他嚯嚯的。”
正当汪直准备再捏周祎的脸时，他愣住了，一个不是特别好的想法浮现在他脑海里。既然他们都讨厌他送的东西，那他偏偏就要送。他微笑着对着淑澹说道：“我曾在戏文和话本里看过，说是这药猛灌是不行的，得”
“得什么？”
汪直偷瞄周祎继续说道：“得这嘴对嘴喂才喂得进。”周祎意识虽然有些模糊，但话多少还是听进了。他不小心嘴角上扬：亏你出这馊主意，可这一切被淑澹看在眼里。她眉头紧蹙，道：“嗐，那就有劳你了。”淑澹这话一出吓得周祎咳了几声。
“我！”
“嗐，除了你还有谁能当此大任？”
“这不有你吗？”
“莫说男女有别，就单说我身子弱，常年喝药。万一这碗药与我平日里的药相冲或是引得我犯病，那只能你来了。”淑澹最后向汪直眨眼道。
“额，都说是戏文和话本里看的嘛，那岂能信？我看啊还是得捏他的脸再灌一次，然后赶紧把他嘴给闭上，我就不信他还能给我吐了。”
“那是那是，若还是不行，那也只能照着话本里说的去做了。”
——周祎你听到了没，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把这药给我咽了。
汪直最后一次尝试把药灌进周祎嘴里，而周祎总算是把药给咽下了。折腾了那么久，药是喂下了，但这伤药还要涂呢。这就不能交给淑澹来处理了，只能汪直来。汪直叫淑澹在外候着，他需要帮周祎上药，顺便问周祎他在搞什么把戏。
这不淑澹前脚刚离开，汪直便把门用力一关，搬来凳子坐在周祎身边问道：“你怎么把她当作女鬼呢？”
也许是药起到了作用，周祎的头已没有那么晕了，感觉好多了，但依旧在发高烧，话倒是能说得清楚。他轻声说道：“好端端的，你把她带这干嘛？”
“这不是你叫我找个稳妥之人来照看你的吗？”
“可我也没说要找她啊。她的脸色看着不是特好，她该是好生歇息而不是在这里伺候我。这要是把她给累坏了，又要伤身了。再说了，我这狼狈的模样岂不是让她看笑话，以后我还有何脸面对着她？”
“我看你倒是挺乐意的，还一口一个女鬼。现在又同我讲这些。”
“我这不是在气她吗？谁叫她昨日说出了那么多伤我的话，还把我送的东西给扔了，害得我心隐隐作痛，又淋了半个时辰的雨，还跪在地双膝都淤青了。所以我才唤她女鬼，好气气她。不过，我倒是没想给她添事，实在是难受得很，不过喝了药后好似好多了。”
“你这是哪门子的气法？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连我都捉弄。”
“没错啊。好了，别说了我都快难受死了。赶紧替我涂好药，就把她给送回吧。随便唤个人来便是了。”
汪直替周祎上好伤药后便开门对淑澹说道：“他已经无碍了，先送你回教坊司吧。这要是雯儿寻来又是个麻烦。看你脸色，是需要歇息了。”
“让我再看他一眼好吗？”
汪直点点头。淑澹弯下身伸手盖在周祎额头上道：“没那么烫了。下次可别再干蠢事了。”
“嗯。再也不会了。”周祎冲着淑澹微笑道。淑澹也跟着露出微笑，然后对着周祎的耳畔轻声说道：“等你好了，记得来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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