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都还记得
面对那条“诈骗”短信，赵枫枫“哼”了一声，把手机压在一叠教科书下记起笔记。
下课铃响后，老师还拖了几分钟堂，她跟着人流一起从教室里走出来，主动给那个骗子回了电话。
“喂，枫子。”一接通就是那头惊喜的声音，对方可能没想她会打电话来。
这声音一听就不是许慈。
赵枫枫端着手机，俯视着校内的绿植，“你是谁啊？我忍你很久了，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有点教养啊，许慈去世都多久了，你说你是她？对不起，我学过马哲的，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不信你说这一套，请你自重一点。”
“……我是到了别人身上，所以才不一样。枫子，你给我个机会见你一面好不好？或者你不相信的话，我说说我们初中……”
“够了，别再这样叫我，”赵枫枫打断她，对方学许慈叫她的语气让她觉得难受，“你是在拍情景剧呢？还是在臆想小说情节啊？”
上课铃声很快响了起来，赵枫枫“啧”了一声，“我要上课了，没工夫和你聊。”
“……对哦，你今年都大二了吧。”
“你闭嘴吧！还装！”赵枫枫迅速掐断了电话，大步流星地回到教室里，拉开凳子坐下。
她一回来，隔壁的同学就小声地拉着她的衣袖问：“枫枫，怎么了，刚才看你很生气，和谁打电话啊？”
“诈骗电话，用我好朋友骗我。”赵枫枫深吸了一口气，“真是服了。”
她一直仁至义尽，没想到对方死不听劝，终于逼得赵枫枫把那号码拉黑名单。
女孩课上的悄悄话很快转成昨天反恐演练的那个林警官身上，这个人几乎成为了当天a大的热门话题，一下也被人挖出身份姓名，甚至星座。
“哎，杏梓，你昨天加上林植杨的聊天软件没有啊？”
“没有哇，可能不想加吧。”
“你们在说谁啊？”赵枫枫听她们在聊，侧过头来问。
她隐约觉得，刚才一闪而过的那个字音像是在哪里听过。
“林植杨，林警官啊。”那同学说道，“噢，我们枫枫不近男色，不知道他。就是昨天反恐演习市里来的那个帅哥嘛。昨天在宿舍给你看过的，记得吗？”
“林……林植杨？”
她怎么觉得这个名字这么耳熟呢？
老教授咳嗽两声，“那边的同学！不要讲小话，认真听课！”
赵枫枫旁边的女孩也就噤声了，没再讲林植杨的事。
如果不是今天高数课上同学提起，赵枫枫几乎忘了有那么一个人，甚至忘了曾经竟然收到过这个人的名片。
诈骗犯实在讨厌，特别是还盗用许慈的名义，她回寝室后翻了自己的一沓手账本：两年前她真的贴了一张名片在里面。
[林植杨：131415926535]
起初他们都以为他只是许慈的补习老师，后来才从许慈反反复复的怨怼中知道这人竟然是个警察。
后来时过境迁，许慈去世，林植杨出现在她面前，焦急地询问她一些情况：“你知道她最近和什么人接触了吗？”
“我不知道啊……”赵枫枫泪流满面，高考刚结束，她和许慈明明约好要一起去b省玩，但现在什么都没了。
林植杨沉默了很久，从怀里拿出一张名片，郑重其事地递给了她：“如果你有什么消息和情报，可以打电话告诉我。”
“可她都已经死了！什么情报，那还有什么用？”
“你真的相信她会自|杀吗？”林植杨问，是一种近乎笃定的语气，“你真的相信许慈会这么做吗？是我对不起她，我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赵枫枫当时后退了两步，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
是了，许慈是不会的。
赵枫枫捧着那本手账，贴在上面的名片已经泛黄，黏贴它的边页也发卷。
最底端，当初的赵枫枫写了那么一行字：
[许慈，我多希望那些人说的都是假话，我希望你回来，回到我身边。]
可能是今天宿舍聚餐喝了点酒，在操场吹着风时，想到如果许慈还在，肯定能和她在一个学校，还做形影不离的好闺蜜。
但许慈不在了。
有人还在别有用心地利用她。
不知两年过去，林警官是否更换了电话号码，也不知道他是否依然相信，许慈不是会选择自|杀的那个人。
赵枫枫怀着极端复杂的心情，终于拨通了林植杨的电话。
电话很快通了，传来对方平静温和的声音：“喂。”
赵枫枫说，自己就是当初和他见过一面的许慈闺蜜。
“……嗯，我记得你，赵枫枫对吗？”他很快地说，“抱歉，我接下来有会要开，不太方便，加我微信吧，电话同号。”
“好。”
林植杨的好友验证很快就通过了。
【林植杨：你好。】
【赵枫枫：林警官，打扰了。这段时间，我发现经常收有人试图登陆许慈的社交账号，还不断地打电话骚扰我，试图套我的信息。】
没过一会儿，她的手机就传来了回信。
【林植杨：是这样的。我觉得你可以告知我一些相关细节，然后我去调查一下做这些事情的人是谁，背后有什么目的。】
和林植杨结束了交谈，趁着傍晚的微风，赵枫枫把手机揣进兜里，在路灯的投射中朝宿舍走去。
她突然想许慈了。
——
商演在明天，前夕有个彩排，许慈省得换，直接表演服，进了商场透明的玻璃大门。
商演的舞台是在沉降广场，商店的负一层。明天是周五，到时候所有楼层，下班放学的顾客都会从从上往下地观看她们的表演。
“我们今天彩排磨合一遍，练一下走位。”这场表演是商场周末抽奖活动的启动仪式，等主持人纷纷过了流程，舞蹈表演的负责人举着喇叭同她们四个小姑娘讲。
“上。”喇叭的声音嗡得发昏，许慈站定在台上，灯光晃眼。许慈算不上是一个喜欢展示自己的人，当她自己站到舞台上时，才察觉到自己越发局促的呼吸。顺着节奏，她开始把昨天今天灌进去的舞蹈内容倒出来，抬头、晃手……等等下一个是什么？
周围光线斑驳，她好像看清了周围的人到了哪里，又好像看不太清。脑袋突然就空了，身体随之停滞，直到旁边的女生“啊……”地一声擦到她的后背，她天旋地转地站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在何方。
“右侧的那个女生！你在干什么？别人走位为什么不动？还有你跳的到底是什么？”
许慈咽了口水，“对不起，有点紧张，我调整好自己，待会一定没问题。”
负责人瞥了她一眼，重新播放音乐，舞再度开场，许慈扭动得极其小心谨慎，却好像在只开到50声音的排练环境下听见周围细微的笑声。一场舞有惊无险地完成。
负责人冲着她，一下举起喇叭，一下又放下，“右侧女生，你是哪来的？”
“你在跳广播体操吗？这是商业舞蹈，我随便到本市舞蹈学院拉一个女生学一个小时都能比你跳得好。”
因为完整跳下一支舞的微笑渐渐垂了下来，许慈胸腔微喘，“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那个负责人用手摆了摆示意她们下台，“你们先下台！”
其他三个人都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许慈，许慈低着头，周围的试衣大镜映出她桃红色的短款演出服，一晃而过，四人来到了台下。
负责人指着她，“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但是你这个水平我觉得肯定是不行。”
许慈一刻有若雷击，好在她安慰自己，跳舞只是谢沛萱的强项，不是她的。
“你现在把衣服换下来，我们不能让你参加明天的表演。”
她是穿着演出服来的，根本没带别的衣服。许慈试图与负责人商量：“明天我把衣服送过来。”
“这套衣服没有多的，我们今晚还要连夜找人，你利索点，赶紧去厕所把衣服换了。”
许慈还想再辩，那负责人瞪她，用文件夹拍了拍她的右臂，“快去呀。”
她憋红了脸，“我没带衣服！”
“我还以为你在顾虑什么呢，这儿就是商城啊，买呗？”
负责人说得轻而易举，就像默认了所有人的账户里都有一个充盈的数字，而对现在的许慈，或者说谢沛萱这样的例外，在他的潜意识里，是已经完全被抹除了存在。
许慈原本以为明天商演结束后就能填充库存，现在饭碗丢了，还要买新的衣服，眼眶忍不住就红了。
她冲进一家店里，低着头，翻着吊牌，反复对比最便宜的那件，买单、换下。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那么丢脸过，也一瞬间感受到“你有为过钱拼命吗”的痛苦。
充满屈辱的、桃红色的演出服终于被折好装进她原本新衣服的袋子里，她交到负责人面前，而对方把衣服拿出来，确认没有问题后，三两折把衣服和袋子放在一边墙角，临走前朝许慈摆了摆手。
她像个丧家犬一样朝着谢沛萱房子的方向走去，衣服和裤子背后拖着的吊牌迎风招展——她明天还得来把这套计划之外的新衣服退掉，虽然也不知道能不能退。
但许慈不知道的是，在商场的彩排中，手机无意拍摄的镜头被上传到了网络。
[视频：来看美女和她刚安装上的四肢]
划到这个视频的时候，赵枫枫的拇指微微一顿，视频里的女孩有些慌忙地做着动作，渣画质里仍然清晰的下颚线一刻也没放松过，像是紧张。
【评论：地板是不是烫脚啊，是怎么每个拍子都能做到毫不相关的？[哭笑]】
【评论：真是艺高人胆大，明晃晃地在划水，这种程度也能表演？】
【评论：但是她一脸认真的样子诶！笨蛋美女什么的最喜欢了[流口水]】
……
把评论区关掉，赵枫枫点了个赞，然后划到下一个视频。
那个晚上，笨蛋美女热度悄然攀升，在互联网上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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