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话音落下，轮椅停在沈碎脚边。
凌却眉头微动，难得生出几分诧异，一部分是因为对方主动拉住了他，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对方的那句话。
不要赶他走？
明明是自己不情愿，反倒说成是他的不是了。
真不知道说是胆子大还是无知无畏了。
“为什么想留下？”
“如果是因为我和沈家的利益交换，那我可以告诉你已经生效了，即便你回去也不会受到影响。”
“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我——我不想再回去了。”沈碎的指甲陷进掌心皮肉，泛起微微的刺痛。
凌却抿了抿唇，想起那天在校门口撞见的事，没记错的话，那个盛气凌人的小子是沈家本来打算送过来的人。
虽然中途变了卦，但凌却对于来的是谁并不在意，左右都不过是提线木偶罢了。
看起来这两兄弟关系并不好，凌却姑且把这当做是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既然你是自愿的，又为什么对和我接触表现得这么扭捏，你应该知道订婚代表了什么，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这决定了我会不会同意让你留下来。”
“我的时间不多。”凌却看着眼前低着头的人，往后靠了靠。
零散的光线透过窗户，在木芙蓉纯白柔软的花瓣上轻轻擦过，落在二人之间。
凌却看着沈碎慢慢走进了光里，在他身前蹲下。
小青年的皮肤好得惊人，在如此透明的光照下都挑不出一丝瑕疵，琥珀般的瞳色泛出浅金的辉芒。
从凌却的角度看去，刚好将平直纤长的睫毛尽收眼底，十分赏心悦目。
他没有去问沈碎接下来的动作，只是静静坐着，像在观赏一场默剧。
小青年蹲下后做了几秒的心理建设，期间还伴随着几次深呼吸。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右手瑟缩着向前探去。
凌却配合地将搭在膝盖上的一只手微微抬起。
沈碎在紧张的间隙悄咪咪偷看对方，而凌却饶有兴致地将这道视线锁住。
几乎是同一瞬间，他的小拇指被轻轻地，圈住了。
战栗从相触的小块皮肤一丝一丝传开，顺着呼吸蔓延到周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离。
但沈碎近乎是执拗般的，倔强地勾着对方的小指。
这是他目前为止所能做到的极限。
“凌先生，因为一些原因，我很难和别人进行肢体接触，但是我可以保证这绝对不是在回避您，”沈碎小小喘了口气，“您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难以忽视的生理反应让沈碎的尾音都染上微弱的哭腔，而面对那双写满了恳求和讨好的漂亮眼眸，凌却心软得几乎说不出任何重话。
他垂眸，先是抽出了自己的手指，接着推动轮椅往后拉开一小步。
“先起来。”
经凌却一提醒，沈碎才发觉小腿涌上一股酸麻，好在还不至于木到失去知觉。
他扶着桌角坐回椅子上，眼神依然不安地看着凌却的方向。
“我可以让你留下，不过你要清楚，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无法和人接触，既然我们已经订婚，总会有一天要一起出现在公众面前。”
“我不会一直等着你，不过在此之前，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来适应。”
沈碎的心在起起落落间沉浮，随着耳边最后一个字音落地，终于有了尘埃落定的实感。
不只是因为能够留下而开心，更让沈碎庆幸的是，在不得已的触碰下，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抵抗和对方接近。
想象中的窒息感，头晕的症状，因恐惧而生出的冷汗，都奇迹般地偃旗息鼓。
而且，凌却说愿意等他，这已经足够让他感激。
“凌总，您叫我。”唐绝微微躬身，“我已经让沈小少爷先去车里等了。”
凌却神色微凛：“唐绝，你去帮我查一查，沈小少爷今天来见了谁。”
车一路驶离进入市中心，最后停在一处安静精致的私人餐馆前。
“凌总，凌小姐十分钟前已经接到，现在正在预定的包间等您。”
沈碎在路上已经知晓待会儿要见的这位是凌却姐姐的女儿，之前一直在国外生活，这次回来住一段时间，托凌却照顾。
送到包间后唐绝便自动离开了，沈碎推开门，只见一个顶着利落短发的小姑娘坐在餐桌边狂按手机，见终于有人来了顿时眼睛一亮，瞬间扑到了二人眼前。
“舅舅，我想死你了。”凌飒雪一个熊抱差点把凌却勒得喘不上气，他刚想眼神示意沈碎帮忙把人拉开，又想起刚才沈碎的话，直接双臂发力拧住凌飒雪的两只胳膊，把人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
“出去几年是越来越疯了，没规矩。”凌却整理着被蹭皱的衣领数落道。
“几年不见舅舅还是这么老古板。”凌飒雪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
“啊，这位一定就是舅舅的那个神秘男朋友了，很高兴认识你！”凌飒雪装作没听见凌却的话，边说就要上前也给沈碎来一个热情的拥抱。
沈碎脸色发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看就要被扑。
“小雪。”凌却声音明显沉了下去，颇有些警告的意味在里头。
“好啦，”凌飒雪笑嘻嘻地收回手，“我只是想和沈碎哥哥打个招呼而已，不让就不让喽，舅舅可真小气。”
眼看着凌飒雪的每句话都像在对方的雷点边缘大鹏展翅，偏偏凌却还看不出一点生气的样子，顶多时不时流露出一点家长的严厉，沈碎就明白凌却想必是很宠爱这个外甥女的。
“辈分乱叫，而且不是男朋友，是未婚夫。”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还没有领证，叫什么不都一样。”
凌飒雪一边缠着凌却叽叽喳喳，一边仍不放弃沈碎这边，好奇地打量他一番后，托着下巴眨了眨眼由衷赞叹道：“你真的好漂亮，我还没有见过你这么漂亮的人。”
“谢谢，过奖了。”沈碎微微一笑，接受了这个不带任何杂质的赞美。
“可惜嫁给了我舅舅这个老男人。”凌飒雪边说边摇头。
沈碎：
凌却：
凌却眼皮狂跳，捏筷子的手力道微微加重。
沈碎赶紧接话：“没有的，凌先生还很年轻，而且对我也很好。”
凌却不由得多看了对方一眼。
小姑娘不知道他们二人是商业联姻，加上从小被养得单纯，还真以为面前的两个人是正正经经的未婚夫夫。
有个小孩在，一顿饭吃得颇为热闹，凌飒雪入住的酒店还有些行李需要收拾，便没有和沈碎他们一起回去，顺带叫走了唐绝当苦力。
唐绝不在，沈碎自觉接过推轮椅的任务，餐馆的走道弯弯绕绕，并不适合用自动模式。
这里的包间隔音效果很好，两个人慢悠悠往前挪着。
静下心来，凌却难免又想到方才餐桌上的那句无心之言。
他年近三十，按理说正是壮年，可是沈碎才二十出头的年纪，都说三年一个代沟，粗略一算，他和对方之间已经有三代不可跨越的阻隔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桩商业联姻，他们的人生本不会有什么交集。
“会后悔吗？”凌却随口问道，“如果不是和我联姻，你也许会有更好的人生。”
“怎么会后悔，先生年轻有为，长得也好看，别人羡慕我都来不及。”沈碎眨了眨眼道。
这是实话，没来之前他只当凌却是个凶神恶煞的铁面商人，真见到了才知道传言多不可信。
凌却很少收到这么一大通直白的夸赞，他混迹商场多年，看惯了圆滑的阿谀奉承，阳奉阴违。
但小青年半蹲在他身前，琥珀色的双眼清澈见底，嘴角挂着软软的笑，让他一点也不怀疑这番话的真实性。
“花言巧语，哄哄小雪这样的小姑娘还行。”凌却这么说，可语气分明是被取悦到的模样。
“凌先生不是小姑娘，所以我骗不了您的。”小青年眉眼弯弯，语气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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