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凶手是她
城外，半死桐下，易控弦在喝着今年的新茶，据说是象幽谷里百年才产一次的象幽白,他倒了一杯，递向对面案桌。
月光印在他白皙的脸上，显露出一丝俊冷。
半死桐上仅有的树叶徐徐落下，只剩几片形单影只地挂在树枝上，蜉蝣城虽地处偏远，不过这的土质是极好的，环境也适宜花草树木的生长，不然城外那些丛林山谷里也不会存在众多的异兽，可这一年四季都有的枯荣兴衰，在此树上只能瞧见那枯涩的一幕，仿佛它永远都在凋零。
他转头望向一旁的半死桐，重重地叹了口气，刚来蜉蝣城时，它还是棵高大的梧桐树，不过千年的岁月竟变成了半死不活的枯枝，仿佛预示着蜉蝣城在他手上的兴衰命运。
此时虚空中冒出一声音：“城主真是好雅兴，帝青都要来了，您还在这里喝得下茶。”空气瞬间凝结起来，周围的树木也都打了个寒颤。“稍稍来迟了些，还请城主海涵。”声音从远及近移至对面。
国正寂寂的身形逐渐显现在对面的座椅上。
易控弦看向对面的国正寂寂，淡然道：“国正兄真会说笑，既然知道帝青要来，紧急将易某叫过来有何要事？”
“不知城主可否记得，头一次一同在这喝茶是什么时候？”国正寂寂端着面前的茶问道。
什么时候？易控弦陷入了沉思，那时他初任蜉蝣城城主之位，独自一人离开天宫来到这偏远之地，没想到半路遇上了当时还是央掖国长公主的冷席瑶，那时的冷席瑶桀骜不驯、心高气傲，非要进那英山擒拿那肥遗鸟，差点连性命都搭上，幸好被他遇上救了一命，那时冷席瑶便许诺定会报答他这相救之恩。
就在易控弦以为不过是一面之识的偶遇，回城后也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之时，冷席瑶轻装上阵，骑着那肥遗鸟便到了蜉蝣城，这一呆便是数百年，至于他们的婚事……确实是帝青亲自赐婚。
“易某当然记得，当时易某还称您为殿下，可如今时间一晃，您也是老国主了。”易控弦回过神来笑道。
“是啊，现下我们这些陈旧的人怕是要半截身子入世了。”国正寂寂叹息道。
“国主此话怎讲，央掖国如今可谓是擎天架海，怎会入世呢！”
“城主莫要取笑我国正了，想当年陪帝青征战五洲四界的仙魔如今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现下剩得人可不多了。”
“这么一说，到真是如此，现如今天宫十二城中仅剩下你我、万顷、四罗、西一缕、陆鼎鼎、宴清都七人。”
“池木也失踪了几千年，竟一点音讯都没有。”
“国主怎知毫无音讯，指不定他正在西一缕的寝宫内与她顾盼生姿呢！”
“城主不会不知这真神重现，云罗盘里的夜星会点燃，可如今池木的那颗夜心上可是暗淡无光呀！”
“国主今日来不会是来同易某来叙旧的吧？！”
“当然不是，这在浮游城内杀害侍女的凶手找到了。”
“哦？是何人。”
“木簌国的人”
“西一缕？”
“城主不会不知吧，这西一缕可是连帝青都不怕的人，在你城中杀个小小的侍女，她可是一点都不在乎的。”
“正是如此，我才觉得奇怪，为何独独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女。”
“今日来此，就是为了与城主商讨此事该当如何。”
“帝青要来了，此事不宜在此时张扬，更何况，有十足的把握证明是西一缕的人所为吗？”
“那是自然，就等着引蛇出洞了！”
“明日就是青葙会了，还是等青葙会过后再处理此事。”
“那西一缕可就走了！”
“国正国主可是要易某现下去西一缕那捉人？”
“那倒没有，那就按城主之意办好了。”“茶是好茶，不知国正能否……”
国正寂寂的话还未说完，案桌上便出现了一叠绸缎包裹好的茶叶，上面系着一根红绳。
此时的修烟正在睡梦中，突然被手上的桐木环震醒。
城主有事找她！
她手忙脚乱地穿好重罗衣，便向城外的半死桐奔去。
这城主喜好什么不行，偏喜欢在这半死桐下召见他人，路途遥远不说，使用飞行术还经常迷路。
待修烟赶到半死桐树下时，易控弦的茶已经喝完了两壶。
只见一绿衣女子半身躬在前，双手抱拳，努力调整好呼吸，半晌才挤出：“城主，紧急召我来不知有何要事？”
“来了，坐。”易控弦端着刚泡好的象幽白往一旁的杯子倒去。
修烟颔首低眉地走过去，一本正经地坐在易控弦对面的座椅上。
虽说城主叫原主来这半死桐下喝过的茶不止这一回，可现下却感觉有些异样，不知是她这觉还没完全睡醒，还是昨晚的精元损伤太大，修烟总感觉城主今日看起来与平常不大一样。
易控弦端上面前的那杯热腾腾的茶，用嘴啄了两下道，“在这棵树下捡到你已有四百五十九载，不知你可还记得刚来蜉蝣城时的样子。”
“城主……元姻不知，那时还小……”修烟道。
岂止是不知，是完全不懂好不，原主那时还是个蛋，孵化都没进行，哪能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易控弦这问得也太……
“哈哈，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那时你还是个会发光的蛋，现如今也长成大人模样了……”易控弦端起茶杯轻吹了吹，抿了两口下去。“我是老了，如今这蜉蝣城是要靠你们了。”
“城主这是什么话，蜉蝣城有今日的景象多亏了有您。”说完，修烟一股脑喝完面前那杯茶，这热度用冰术完全可以顺溜下喉，不知城主在品尝什么。
易控弦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言语透着沉稳与谙练，也无需诧异，她从小本就成熟懂事，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继而说道：“我记得你刚出生之时，倒是给幕斜吓得不清，还好我抹去了他的记忆，不然以他的胆怯性格怕是要大病一场。”
“小时候的很多事怕是没有什么记忆了，但我心里知道那个时候暮斜师兄处处让着我。”修烟回复着。
易幕斜那时好玩成性，整天人影都找不着，待他稍稍懂事之时便被送去了天宫，原主与他之间怕是没时间与机会相处，至于原主双瞳将他吓得不清一事，即便修烟通过探查记忆知晓此事，现下也不能在城主面前显露。
“呵呵！”易控弦喝完杯中剩余的茶，不知是被修烟这么一说惊起了回忆还是怎么了，易控弦有着片刻的缄默。“天宫书院担职一事你可还怪我……”
“城主这是什么话，元姻从不曾怪过城主。城主抚养元姻长大，又悉心传授修行之法，元姻感激您还来不及。”修烟急忙解释道。
天宫书院一事不知原主有没有怪她这位养父，可不去天宫是她自己的选择，易暮斜其实去了也好，看他这些年在天宫任职倒是长大了不少，要是将他放在蜉蝣城指不定被宠溺成什么样。
“这些年为此事总觉得愧疚于你，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我也就放心了，你本不是喜欢争夺权利之人，天宫也并未像你所想的那样太平美好。”易控弦坦言道。
“元姻还是喜欢呆在蜉蝣城，呆在城主身边。”修烟轻声说着。
此话不知是不是原主的真心话，现下也无从得知了，蜉蝣城于原主来说，伊然是她的家，易控弦于她来说，也是如师傅般的存在，所以，对于没去成天宫一事原主应该忘怀了吧。
“我们岩鸟一族世代居住在司日山，此山乃雾乡第一仙山，可通天入地，所以岩鸟一族也被世人奉为仙鸟，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并非所谓天生为仙，而是日夜汲取着司日山上的天地精华致使他们生来便可成仙，这些都是岩鸟一族的过往了，现如今住在那山上的早已不是岩鸟一族了。”易控弦转而说道。
“那是住着何人？”修烟问道。
“天宫里的人。”
“帝青……天宫之城不是建在钥乐山么！？”
“数十万年前的那次末日水劫将司日山拦腰毁断，现如今的天宫之城便是在从前司日山仅剩的半座山尖上建立起来，因外形像钥乐之状，遂改名为钥乐山，岩鸟一族则世代跟随着天宫之神。”
末日水劫？修烟脑中闪过原主的记忆，雾乡史记上只记载过千万年前的末日火劫，却未见对数十万年千的水劫有过只言片语。
见修烟一脸迷惑，易控弦紧接着说道，“末日之劫是雾乡存在以来难逃的劫数，天神以下的仙魔人妖都会随之覆灭，无一幸免，数十万年前的末日水劫来临之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众生皆未陨落，唯独这天神池木夜心暗淡，下落不明。”
“城主也未曾亲眼见着末日之劫？”
易控弦摇摇头道，“能见到的人都已经消逝了。”
“那帝青神君呢，可曾亲眼见过？”
“我跟随帝青之时他便已是真神，至于他活了多久，确实无人知晓。”
“城主刚才所提到的池木，是否是雾乡的另外一位真神？”
“正是，他是比帝青还要年长的真神，只是对于池木的事迹，天宫少有人知，帝青也不准许后人谈及此人。”
那还真是一位神秘莫测的神了，修烟暗想。
“今日叫你来，是有东西要托付于你。”易控弦投来恳切的目光，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修烟。
修烟接过锦囊，里面沉甸甸的，似乎有重物。
“先别急着打开，重要时刻再打开它。”易控弦阻止道。
重要时刻？
“城主，何时才是重要时刻？”修烟困惑道。
“快了……”易控弦喃喃道。
“青葙会过后我要出一趟远门，蜉蝣城还指望你多帮着席瑶……”易控弦望着眼前的修烟，言不尽意道。
……
“城主，元姻定当竭尽所能!”修烟恍惚了一下，款款道。
“差你盯的人现下都如何了？”易控弦缓过神来冲修烟问道。
“各国主君都未见有何异常，除了木簌国。”修烟回答道。
“哦？又是她们。”易控弦抬了下眉。
“城主想必已经知道其中大概……”木樨这肯定连夜告诉了国正寂寂，这国正可不是省油的灯，这么大的事他是不会一人去挑破的，肯定会来找易控弦商议，这下也不用藏着掖着了，修烟心想。
“嗯……席瑶叫你去查的暗影卫……”易控弦轻吞慢吐道。
修烟一脸讶异道，“城主，这……还没查到行踪……”
“你不必惊慌，此事不用再查了，至于席瑶那，我自会说明。”易控弦摆了摆手道。
“这……”
此时的易控弦没了往日的襟怀洒落，不拘形迹，言语中透露着循谨及不安……
会见完城主后，修烟缓缓走进冷玉居，一咕噜坐在厅堂的圆桌旁，手持易控弦给的锦囊正疑惑时，岫青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这晚宴都要开始了，你还不赶紧换衣。”岫青朝修烟大声道。
“换衣？换什么衣？”修烟疑惑道。
“席瑶夫人差人送来晚宴用的宴服啊。”岫青着急道。
宴服？修烟看了看四周，并未发现有新的衣服送来啊，她走进卧房一看，一款黛色绫罗长裙整齐地摆放在床上。
岫青此时正沉浸在激动的喜悦之中，只见他眉开眼笑，不停地在厅堂来回踱步，他崇拜的帝青就要在宴会上出现了。
修烟向屏风后走去，将新衣换上后，她缓缓走出，心事重重的看向岫青，不知为何，城主下午找过她之后她便开始隐约感到不安，伴随着这种不安她想到了修仙界的众多师兄弟，她决心要去晋神时跟他们告别也是这般模样，仿佛这一去便会烟消云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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