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公子如画
春风似含情，又扬起了桃花雨。
他走近少筠，弯腰拾起了落在她脚边的帏帽。
少筠有些懵，目不转睛的望着他。难道他真是纳兰敏源？
不只主子愣怔着，连丫鬟也呆呆的痴看着他。
他又洒脱一笑，笑她惊怪的小模样。
他难得露出些柔情，都凝聚在了他抬起的手中，慢慢地将帏帽戴在了少筠的头上，如此的自然。
随即，一阵酒香从她鼻尖划过，回了她的神。
一是好酒的味道引出了她的心神，二是为的她竟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惹得满脸羞涩。
少筠慌乱的退后了一步，带的身旁的满桃也是一个踉跄。
“公子，请你自重！”满桃突然清醒过来，朗声阻止这公子接下来的动作。
只见，脸色微驮的公子，正要给少筠系下颌上飘带的手，停在了空中。
满桃拉住小姐，替小姐整了整衣衫，满眼警惕的看着这个美貌公子。
雌雄难辨的桃花眼，倒是和此时的景色十分的相配。
“这位公子，看你衣着光鲜，也应是大户子弟，怎么如此举动？小姐，我们快走，一会赶不上时候了。”
满桃打量着这满身酒气的俊秀公子，本应是赏心悦目的存在，却生生的把“轻浮”二字印在了脸上。
此地不宜久留，带了小姐离开才是正经。
“留步！你这丫鬟有趣，还挺护主。且放心，爷与你家小姐是旧识。”
他倒是说的平平淡淡，可听到满桃耳朵里可就只剩吃惊了。
小姐深闺十多年，见过的外男里哪有这号人物？
“满桃，你去远处等我，我与公子道句谢便回。”
少筠正了正帏帽，挥手让满桃离开。
满桃有些纠结，好似步有千斤重，走的那叫慢。难道小姐与这公子真认识？
少筠也没睬满桃惊怪的眼神，轻诺有礼的口吻：“公子，请问刚才那句诗，是谁作的？”
“当然是我！”
他美气一笑，自见了少筠就忽觉得心神舒畅，又有点说不清的感触在心上，雨滴一般，瑟瑟的。
这一声回应，倒令少筠又拘束了起来。
只见她不自觉的端起了肩膀，双手交握，藏在了宽大的衣袖中，暗自摸索着。
这诗明明就是那日明慧拓在信中，说是纳兰敏源特意为她而作，绝假不了。
如此说来，是不是可以说明突然出现在此地的他，就是纳兰敏源了？
可是清明节那天，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见过，为何又相约桃花寺？
“好不容易相见，难道马佳小姐不想问我些什么吗？我可是听说你最近又帮人鉴定了幅宋画，连墨宝阁的于掌柜都甘拜了下风。”
浓浓的调侃之意夹杂着他独有的低磁嗓音，说的少筠红了面颊，还好有面纱挡了，不至于又被看到。
“我也就是帮忙掌看一下，做不得数，怎能比了于先生，他手里过出的宝贝，何止万千。我也是晚辈而已。”
说到少筠兴趣之处，她正了音色，背也挺的直直的，满心满意的郑重着。
看着她那矜持又正经的样子，他就想逗弄，大家闺秀的假面即使再倾城，也比不过自然流露的神态惹人欢喜。
他爱看她卸下面具的样子，真实自然，不自觉地吸引他的目光。
“我近日也在读些金石著作，颇有些进益。哦，对了，《五马图》在我这。”
他先是平静的叙述，后又把话音抬高，为的就是再看看她惊讶的模样。
“李公麟的《五马图》吗？你怎么得到的？不是说在元初毁于战火吗？”
如他所料，本有两步之隔的二人，因着一幅《五马图》靠近了。
当然是少筠主动靠近了他，她实在是惊讶的太过，端庄冷清全丢了，好似喝了一窖的老酒。
她满心满眼都是这绝世珍宝《五马图》，哪怕是看上一眼，也定是此生的最最美好的时光了。
爱画掌画收藏画的人们，无不为得一幅好画而自喜。甚至留于画作旁“此生不相离”的题跋。
少筠扬起小脸，透过薄纱可以看见她艳羡的模样。
他与她对视，看到的就是如此倾慕的小眼神。
可惜了，她慕的是那幅画。他竟然比不过一幅画？
“毁于战火只是传说，实在是前手人太过爱惜制造的谎言罢了。这你也信？我近日赏玩了好久，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
早知道就不拿《五马图》逗她了，她可真是爱画如痴，美男在前，竟视而不见。
少筠心下盘算，如何能把这画盘到自己手里，需得多少金才能让他割爱？
天可怜见，最近她家里日子过的也是十分窘迫，估计要卖了些自己的宝贝，才能换得吧。
心里盘算，口中嘀咕。
“怎么了？想掌上一眼？”他纤眉一挑，转到了少筠身侧。
“嗯……是也不是。”
没想到如何开口，她秀眉微微蹙起。
“想掌眼倒是可以，来我府上即可。这画在我这可没人知道，且清净着呢！”
他实话实说，确实没有将这画的出现告诉过任何人。
哎，他说的轻巧，少筠哪里能轻易去了他家？无稽之谈也！
“怎么？你不想看？难道想盘走？”
见少筠久久不语，他又问道。
“呃…是，需得多少金？”
他哪知此刻少筠在脑中不停的换算着家里可兑出的宝贝，看看能不能换来《五马图》。
“你这大小姐，别盘算了，这画我费了牛劲才弄到手，不玩个十年二十年不能出手。除非…”
他又邪魅的坏笑了起来，眼睛也故意弯着。
“除非什么？”
“除非做我福晋啊？这样我的就是她的，她可以天天看，拿来烤火我也心甘！”
顺口而出的话，不假思索，倒真的令人心动。
那么一刻，风停了，少筠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美好。
也许，能做他口中的福晋就是件美满的幸福事儿。与画无关，只关于他那时，忽然凝视她的眼神。
他真是纳兰敏源吗？如果是，那也许他真的是她的锦绣良缘。
他那炙热的眼神，任谁人能受的住，少筠按住了帏帽抬脚就跑开了。
徒留这一地的花泥和足以震她心魄的话语。
“我叫爱新觉罗敬顺，字玉泽。你又忘了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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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五马图》的流转，南宋内府→元代柯久思→明代张霆发→清初宋荦→清乾隆内务府→清末溥仪老师陈宝琛→日本末延家族→2019年东京国立博物馆。
《五马图》为中国绘画中白描成就最高之作，可惜已经流散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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