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饯行
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新一轮的官员委派也结束了，万千被封为秦州县尉，不日便要启程。
秦州在京城以西，中间隔着岐州，是人杰地灵的好去处。万千是块好将才，不该埋没在王府，顾溪和虽舍不得他，但却真心实意地为他高兴。
饯行酒是在长信宫筹办的，满桌子的菜由纸鸢亲手操持，自从知道了万千要离京的消息，她的话就变少了。
她舍不得万千，沈书允劝她道：“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陪他一起去秦州。”
纸鸢一脸失望道：“可他从未提过要带上我，这么多天，我都在等他主动提起，可见了面，他只会嘘寒问暖，就像从前一样。”
他们之间的窗户纸还没有捅破，纸鸢拿不准万千的心思，他到底是憨厚迟钝还是对她无意呢？
倘若他真的对她有意，人都要走了，还不肯表露心意吗？
“或许万将军也在等你的回应，既然在意，总要问一问的，无论结果如何，总好过空留遗憾。”
菜备齐后，白竹拎着好酒赴宴，曾经的王府管家，如今已是大名鼎鼎的计相了，顾溪和指着旁边的空位置，起身迎道：“相国大人，这边落座。”
白竹笑回道：“在瑞王爷面前，小白永远是瑞王府的管账先生。”
儿时的情谊最是珍贵，那些因立场不同而生出的嫌隙，在日复一日的安稳中烟消云散，顾溪和也不愿失去这位朋友，沉默片刻后也回之一笑：“人贵有凌云之志，看到你壮志得酬，作为朋友，我该说一句恭喜。恭喜归恭喜，你今夜来晚了，还是要自罚三杯的。”
白竹麻利地斟满酒道：“自当如此。”
这顿酒是为万千准备的，但他心不在焉，话很少，时不时地瞥向纸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纸鸢藏在柱子后面，眼睛恨不能黏在他身上，可当他转过头来，她又别扭地看向窗外。
沈书允将二人的小心思看了个透彻，酒过三巡，趁着众人微醺之际，她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听完游戏规则，众人都觉得有趣，跃跃欲试。
这种游戏，人多才热闹，她把纸鸢也拉过来，以摇骰子掷数的方式确定“幸运儿”，以顺时针数数，被抽中的“幸运儿”要选择真心话或是大冒险，做不到的人要自罚一杯。
这是21世纪很常见的交友方式，她在纸鸢耳边悄悄说了一句：“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加油！”
沈书允是第一个摇骰子的，摇出的是六点，在场有六个人，从她起始按顺时针数，恰好摇到了顾溪和。
她笑问道：“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选一个吧。”
顾溪和认真道：“真心话早就说完了，我选大冒险。”
洛时邈夸张地抖了抖身子，大热天的，他怎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白竹看着这对恩爱夫妻，心好似被刺了一刀，他只好借酒消愁。
沈书允舍不得整蛊瑞王爷，指着院子里的海棠树道：“那就请瑞王爷到院子里，为我摘一片海棠树叶。”
纸鸢忍不住吐槽道：“这也太简单了，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偏爱吗？夫人您差点把护犊子写脸上了。”
白竹也从旁笑道：“王妃这叫手下留情。”
“情”字咬得分外重，洛时邈和万千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酒果然沾不得，就连一向正经的白先生都开起玩笑来，顾溪和从院子里回来，将一片海棠树叶放在夫人掌心里，乐呵呵道：“你们就酸吧，轮到我掷骰子了，你们就等着瞧吧。”
顾溪和掷出的是五点，洛时邈被抽中，他挺直腰板道：“我选大冒险，放马过来吧。”
“请时邈兄舞剑。”
他笑着递给他一把剑。
沉重的剑单是落到洛时邈手里，就压得他两手一沉，他都是拿木剑的，这么重的剑放在手里能舞出什么话来。
“我可是初学者啊……”洛时邈委屈巴巴地走到空地上，笨拙地挽着剑花，他像是程序错乱的机器人，很努力地控制身体，但结果不如人意，场面甚是滑稽。
顾溪和在一旁点评他的动作，“发力位置不对，改用手腕发力；步子乱了，朝右前方迈；力道不够，记得气沉丹田……”
洛时邈把他肚子里为数不多的招式都亮了出来，舞完剑后气喘吁吁道：“你这是玩游戏还是授课啊，我的胳膊已经不是我的胳膊了。”
顾溪和将骰子递给他道：“你的剑术还是有所长进的，神医治病救人，也该善待自己的身体，勤加锻炼才是。”
“瑞王爷有心了，我谢谢您。”
洛时邈苦笑一声掷出骰子，掷出四点，骰子又传回沈书允手里，前面几个都选了大冒险，她想破个例，回道：“真心话吧。”
洛时邈不怀好意地看了眼顾溪和，笑道：“请夫人谈谈对王爷的初印象。”
顾溪和微微挑眉，一脸期待地看向她。
“初印象……”沈书允想了想道：“大概是天真痴傻的笨蛋美人吧，可怜又可爱。”
顾溪和心虚地低下头去，初见的那天晚上，他差一点就杀了她。
沈书允掷出了三点，终于抽中了万千，万千不善言辞，所以选择了大冒险。
她笑道：“请万将军解谜：‘碧落秋方静，腾空力尚微。清风如可托，终共白云飞。’答一物。”
白竹若有所思地看向纸鸢，露出了会意的笑。这首诗是宋代寇准所作，名为《纸鸢》，但万千不善诗词格律，听不懂她的隐喻。
他摸着头道：“属下……答不上来。”
沈书允回道：“万将军有一整夜的时间解谜，倘若你答得上来，明日辰时带着谜底到长信宫来。”
万千讷讷地点头，掷出六点，骰子来到了纸鸢手上，他的脸红得厉害，也不知是醉红的还是羞红的，低着头道：“姑娘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纸鸢回道：“真心话。”
他磕磕绊绊道：“如果有人想要姑娘离开夫人，离开京城，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过日子，姑娘会……怎么做？”
纸鸢支支吾吾道：“如果是别人，我会打他一顿；但如果是……喜欢的人，我会答应他。”
洛时邈与顾溪和后知后觉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明白了沈书允策划这场游戏的用意。
顾溪和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想当红娘？”
沈书允也小声回道：“不是红娘，是助攻。”
是他们有情意在先，助攻才有希望。否则，再结实的红绳也会绷断，月老来了都没用。
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万千问完之后默不作声，纸鸢心不在焉地掷骰子，骰子落在地上，转了好几个圈，掉进了柜子与墙角的夹层里，游戏便结束了。
白竹笑道：“玩到现在，我竟是唯一没有被提问和刁难的人，我还是见好就收吧。”
时候也不早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众人带着醉意离去，沈书允拦住白竹道：“有件事想要拜托白先生。”
白竹料事如神，笑道：“可是为解谜而来？”
“正是，万将军是一根筋，需有人点拨才是。”
白竹点点头道：“长相思兮长相忆，最后一根红线就由我来牵吧。”
沈书允双手合十道：“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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