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阴谋
韩枭玉没有跟来，赶车的是王府的暗卫，“王爷，有人拦车。”
尹京墨满不在乎地道：“杀了就是了。”
暗卫有些犹豫，“可是王爷拦车的都只是普通百姓。”
“哦？”尹京墨似乎来了兴趣，他攀着君斐玉的肩坐起来，整个人软软地靠在他身上，解下身上的佩剑挑起马车的车帘看了出去。
君斐玉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有人推了一辆菜车横在路中间，后面站着的皆是穿着粗布麻衣的百姓，有的挑着扁担，有的提着菜篮。
不知谁牵头，向着尹京墨的马车扔出了一颗鸡蛋，场面一下子变得不可收拾。
鸡毛与菜叶齐飞，整条街的人都跑来看热闹。
王府的暗卫全部现身，将马车团团围住，刀剑作网，不让一点腌臜之物近了尹京墨的身。
尹京墨见状，冷哼一声冰冷地道：“都杀了。”
王府的暗卫出身锦衣卫，只听命于尹京墨，令行禁止。
尹京墨话音落下，他们便如受命的群狼一拥而上，剑光闪过，不过一瞬的功夫，十几颗人头便落地了。
临死之前，十几个人齐声喊道：“妖星祸世，奸臣误国！”
尹京墨放下车帘勾起嘴角，“ 走。”
暗卫开道，清理了拦路的菜车和尸首，却无法清理这一地的血迹，尹京墨的马车从血泊中经过，留下一路殷红的车辙。
百姓退避三舍，无一人敢靠近。
君斐玉挑开马车后壁的车帘向后看去，看着那一地的血迹，和周围百姓脸上惊惧的表情，不适地皱起眉。
尹京墨看着他的表情觉得有趣，挑眉道：“怎么？觉得本王残忍吗？”
君斐玉放下车帘，淡淡地道：“刚才那些人都不是普通的百姓，只是穿着平民的衣着，装作百姓的样子来拦车，他们个个目光锐利，训练有素，最后反抗那几下，虽然极力隐藏，但也是能看出来全都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尹京墨有些惊讶，刚刚一眼之下，君斐玉竟然能看出这么多东西，看来他比他想象的还要更聪明。
尹京墨重新在君斐玉的腿上躺下，懒懒地道：“不过是李世臣和他身后那些人的小把戏罢了。”
君斐玉道：“不管他们受何人指使，这些人都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来的，为的就是死在王叔手上，以激起民愤，王叔既然看出来了，为何还要顺了他们的心意？”
这些人的身份他们能看出来，但是百姓却不知情。
在百姓们看来，摄政王当街杀人，斩杀的还全都是普通平民百姓，结合他这一个月来的所作所为，罢黜君王，独揽朝纲，他这是要激起民愤啊。
尹京墨嘲讽一笑不屑地道：“有人要想死，本王就大发善心送他们一程，计谋这种东西要放在有足够力量的人身上才叫计谋，放在李世臣身上，这叫跳梁小丑。”
君斐玉沉默了下去，尹京墨未免太过狂妄了。
就像今天，他明明看出了这是别人给他设下的圈套，他依然丝毫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对方的招数也没有多高明，不过就是拦个车而已，叫人赶走了就是了，他却将所有人都杀了，这不就是恰恰趁了敌人的心意了吗？
他在民间已经声名狼藉了，如今又添上一宗罪。
民心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如此狂妄，若是能掌权一生，永远屹立不倒还则罢了，一旦失势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
可他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异姓王，又怎么可能掌权一生？
这个道理他明白，尹京墨不会不明白，他却依然一点余地都不给自己留。
以前君斐玉一直将尹京墨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从未从这个角度考虑过，如今这样想来，只觉得满心疑虑。
古往今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窃国之臣皆要费尽心思在朝堂之上结党营私，生怕有人举了清君侧的旗帜，有了自己的党羽，才能使手中的权势维持的时间更久一些。
但是尹京墨却恰恰相反，他根本无心笼络人心，甚至几乎将百官得罪了个遍，他是用强权和杀戮恐吓百官，逼得他们不得不支持自己。
严刑峻法，一意孤行，这样的权势势必不会维持太久。
尹京墨是个聪明人，他难道不会明白？
不过这倒是符合他的另一个称号——疯子。
确实，他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别人的想法。
只是，若是尹京墨并不在乎这万里江山，那么他一路走到今天又是为了什么呢？
君斐玉发现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了。
“想什么呢，还不抱本王下去？”
君斐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全然没有注意到司礼监已经到了，直到尹京墨出声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君斐玉俯身将他抱起来，踩着矮凳步下马车，将他放在暗卫搬下来的轮椅上。
司礼监掌印太监吴宝福亲自在门口迎接，尹京墨一下来，他便迎了上来，“王爷，听说您在路上碰到了刁民闹事，可有受伤？”
尹京墨淡淡地道：“一群莽夫还不至于伤到本王，我让你带的人呢？”
吴宝福道：“在地牢里押着呢。”
尹京墨道：“前面带路。”
“是。”吴宝福应声，走在前面引路。
君斐玉推着尹京墨跟在后面，外面艳阳高照，但是进入司礼监之后，却无端地生出一股阴气，越是靠近司礼监的大牢，那股阴沉之气便越重，隐约间还能听到有人受刑时发出的惨叫声。
君斐玉想起民间关于司礼监的传闻，面色冷了一瞬，这群阉人身体残缺，折磨人的手段却是花样百出。
他记得有好几次，刑部问不出的案情的犯人，下了司礼监的大狱之后，便什么都招了。
进入牢房之后，吴宝福招来守牢的小太监，笑着道：“去和下面的小崽子们说一声，问刑的时候不要发出声音，莫要惊扰了王爷。”
小太监领命走了，没过多久果然听不到那些远远传来的凄厉的惨叫声了，也不知他们又用了什么手段。
尹京墨对这一切都视若罔闻，直到吴宝福带着他来到关押薛太医的牢房，他的目光才有了点起伏。
整座牢房是用石头砌成的，厚重的石门一旦关上，便只有上方那一尺见方的小窗户有一点亮光洒进来。
尹京墨难得赞赏地道：“这座牢房倒是修得极好。”
吴宝福笑道：“王爷谬赞了。”说着，他按下机关打开牢房的石门。
得知尹京墨要来，牢房已经提前收拾过了，将恭桶拿了出去，地上也扫的干干净净，甚至还点上了熏香。
薛太医蜷缩在角落的草席上，见尹京墨进来，立刻颤巍巍地起身跪拜。
尹京墨勾起嘴角，“薛太医，好久不见。”
薛太医匍匐在地，“下臣惶恐，不知何处惊扰了摄政王，要将下臣投入司礼监的昭狱，还请王爷明示。”
尹京墨笑道：“你没做错什么，不用惶恐。薛太医进太医院不过一年的时间，便能坐上太医院首座的位置，本王向来见不得别人好，心生嫉妒，才想着让你到这大狱里走一遭。”
“这……”薛太医似乎是没想到这位摄政王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准备的一肚子的为自己开脱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尹京墨一只手伸进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笑道：“这个东西是本王命人从太医院拿来的，薛太医认识吧？”
薛太医见到尹京墨手中的东西，神色一禀，装傻道：“臣不知，这是……”
尹京墨没有理会薛太医的明知故问，他将手中的药递给吴宝福，道：“这里面一共七颗药丸，你要好好盯着，让薛太医每天服用一颗，我会派几名太医给你，宫中的药材也随便取用，务必保证薛太医长命百岁，少活一天都不行！”
“是！”吴宝福接过尹京墨手中的药瓶，斩钉截铁地道。
外面的阳光透过一尺见方的小窗户投射到尹京墨的身上，却融化不了他那一身冰寒的气息。
他仰头向着阳光的方向看过去，伸出一只手遮在额头，叹息道：“七月到了，太阳越发灼人了，薛太医这般年纪怎么禁得住如此暴晒，小福子还不去把窗户堵上？”
那个小窗是平时用来给犯人送饭送水的，因为开的小位置又高便很少关上。
吴宝福一听尹京墨的话，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无边无际的黑暗最是磨人。
他运起轻功跃了上去，和窗外的人吩咐了两句，那个小窗便缓缓地关上了。
如此牢房里便只有从石门处透进来的甬道里火盆的火光了，薛太医一脸惊恐，可以想象石门一旦关上，这座牢房将会陷入怎样的黑暗中。
还有那药……
想起吴宝福手中的药瓶，薛太医浑身一颤。
尹京墨见他的样子勾起嘴角，懒懒地吩咐：“走吧。”
君斐玉看了薛太医一眼，推着尹京墨向外面走去。
“不要——”薛太医忽然惊恐地大叫，向着尹京墨扑过来，却不敢碰他的一片衣角，他跪在地上，声声泣泪，“王爷，下臣知错了，王爷想知道什么？我招，我全都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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