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坠崖
周律被五花大绑，被李世臣手下的一个死士压在手里，闻言他看向站在悬崖边上的尹京墨，忽然笑了起来，语气竟是有些轻松。
“墨儿，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我都不曾想到，最后竟是死在一个从来都没有看在眼里的棋子手里吧？”
“住口！”李世臣大怒，大步走到周律的面前，一巴掌拍了过去，直接将周律的嘴角扇得裂开，沁出血丝来。
那是李世臣最讨厌的一句话，不管是以前的尹占雄和君庭，还是现在的尹京墨和周律，他们都不曾将他放在眼里。
有用的时候利用一下，没用的时候就一脚踹开，好像他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丑一样。
尹京墨派人将他在嘉行山附近的势力剿灭之后，他便一路向南准备投靠周律，谁知周律竟然出尔反尔，见他没有利用价值之后，竟然想将他一脚踢开。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尹京墨将站在他身前的君斐玉推开，从他身后走出来，冷冷地打量着李世臣带来的人，嘴角嘲讽地勾起，“李世臣，这就是你的全部力量了吗？就凭你这几个虾兵蟹将，你还想杀我？”
随着他话音落下，上山的小路上叶雨的身形慢慢显露出来，随她而来的是王府如影随形的暗卫。
“王爷！”叶雨看到尹京墨站在悬崖边上，忍不住惊呼一声，但是李世臣的人挡在前面，她暂时不得靠近。
李世臣看着叶雨带来的人手，眼中闪过一抹嫉恨，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尹京墨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优秀的人。
那么多能人志士，偏偏愿意听他的命令，而他想要招揽能人，却仿佛难如登天。
李世臣高声道：“都别动！不然就等着给你们王爷收尸吧！”
暗卫完全没有理会李世臣的威胁，而是齐齐看向尹京墨，等待着主子的命令。
尹京墨看着李世臣，总觉有些奇怪，就凭这么十几号人，他就敢和自己撕破脸？
风传来一阵奇怪的味道，尹京墨闻之忽然脸色大变，他高声道：“暗卫听令，后退百丈，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王爷！”叶雨不明所以，焦急地开口。
尹京墨冷冷地道：“叶雨，执行命令！”
叶雨无法，只好带着身后的暗卫们默默后退，令行禁止，这是王府不变的规矩。
李世臣笑了起来，脸色越发狰狞，“哈哈，你发现了？没错，我在这里埋下了上百颗火雷，这玩意儿当初还是你弄出来的呢，不得不说威力还真的是很大！”
李世臣说完，转头看向君斐玉道：“玉儿，舅舅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打算动手？”
如果能让君斐玉亲自出手杀了尹京墨的话，那无疑会让尹京墨更加痛苦。
君斐玉惊诧于尹京墨忽然变化的脸色，但是却没有机会询问，他看着李世臣，淡淡地开口：“卢将军带兵围山，你就算是杀了我们，也休想从这里离开！”
李世臣从手下手中接过一只未燃的火把，从怀里取出一只火折子，一边点火一边道：“我本来也没想离开，尹京墨、周律，既然你们一点活路都不给我留，那么就和我一起去死吧！都别活了！哈哈哈哈……”
“君斐玉，过来！”在李世臣张狂的笑意当中，尹京墨忽然沉声道。
“王叔？”君斐玉回过头，却发现尹京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到悬崖边上去了，他不明所以地跟过去。
尹京墨道：“把眼睛闭上。”
“王叔要做什么？”君斐玉疑惑地开口。
谁知他话音刚落下，尹京墨便忽然抓住他的胳膊，一个提气纵跃便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下一刻，整片大地都轰动起来，一连串轰隆隆的爆炸声响起。
君斐玉被纷飞的尘土弄得睁不开眼睛，只下意识地将眼前的人抱得更紧。
李世臣的身体被炸上天空，余光里看到尹京墨抱着君斐玉跳下悬崖，黑色和白色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并不会让人觉得泾渭分明，相反还显得很融洽。
一切都结束了，漓山这么高，他们就算是跳下去又能怎么样呢？
君庭已经死了，现在尹京墨和周律也死了，甚至连君庭的儿子也死了。
这个世界会重新陷入一片混乱吧？
义父，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如果重来一次，你又是否会选择我呢？
死亡的瞬间，他的一生像走马观花一样在眼前重现，他忽然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尹京墨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天下一片混乱，到处都在打仗，他带着妹妹东躲西藏，他们满身狼藉，不知道多少天没吃过一顿饱饭，多少天没睡过一个安生觉。
他们在一个小镇的郊外发现了一处野泉，他便想去取口水喝。
那时暮色正黄昏，尹京墨就坐在瀑布下的一块大石头上，双腿垂在水里，轻轻地晃动，连脚趾都像白玉一样光滑无暇。
他五指成梳拢起满头乌发，露出那张雅致天成的脸。
那张脸干净、明亮、摄人心魄，仿佛跟他们不是来自同一个世界。
那个时候尹京墨才多大，十岁，还是十一岁？他记不清楚了。
他只记得当时他满脸污垢，衣衫褴褛，他紧张地拽着自己堪堪能够蔽体的衣物，生怕那个明艳动人的少年发现自己的存在。
可是他终究是发现了他的存在，他的笑容和他的容颜一样明亮动人。
那双漂亮的眼睛没有鄙夷，只有好奇，他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远途而来的兄妹，诧异地开口：“咦，你们是何人？”
他窘迫地说不出话来，妹妹饿得不行，见到尹京墨立刻跪下，求贵人给口吃的。
他记得少年尹京墨被妹妹的举动吓得直接跳起来，他将他们带回了他的家，给他们吃的，让人给他们做新衣裳。
他的家里有一个威严又慈爱的父亲，娇蛮但可爱的妹妹，他们兄妹被留了下来。
他将自己黑暗的内心全都藏了起来，生怕让人发现他内心的肮脏龌龊而被赶出去。
后来他认了他的父亲做义父，成了他的哥哥，陪他一起练武、打猎，在军中厮混。
之后，君庭也来了，他一眼就看出君庭和他是一样的人，但是君庭不善言辞，总是沉默着，一开始义父和尹京墨也不是很喜欢君庭。
这个发现让他很高兴，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君庭在练武上面的天赋比他要强太多，对于行军也有许多独到的见识，连义父都十分赏识。
他看着尹京墨看向君庭的目光逐渐被钦佩取代，看着他一天天变得粘着君庭。
渐渐地他发现君庭似乎是喜欢尹京墨，但是他也知道君庭不敢向尹京墨和义父说明，因为他和自己一样也怕被义父赶出去，再次过上那种居无定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所以在他提出要娶自己的妹妹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他掺和在他们二人中间。
看着他们二人反目成仇，甚至鼓动君庭的儿子也对尹京墨恨之入骨。
但是一直纠缠到现在，尹京墨却从来没有将他看在眼里过。
他甚至比不上周律，至少周律是他势均力敌的对手，而他在他的眼里真的就只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吧。
罢了，反正这一切都结束了。
——
另一头，尹京墨抱着君斐玉跳下悬崖，坠落十几丈之后，他便甩开一只手，无数条银白的丝线从他的衣袖中飞射而出，但是却抓握不住任何东西。
原因无他，尹京墨手中的天蚕丝太过锋利，加上两人下坠的力道越来越大，无论是横生树枝还是凸起的岩石，都会被拦腰割断。
君斐玉抱着尹京墨，因为下坠的风太大，他甚至无法开口说话，他望着脚下黑黝黝的崖底，苦笑一声，漓山脚下没有大片的水源，他们就这么掉下去，恐怕会被摔成肉泥。
不过——
君斐玉看着怀里那人绝色倾城的容颜，忽然感到一刻的释然，或许和他死在一起也不算一件坏事。
只不过他还有许多话来不及对他说。
还有很多事没有来得及做。
就在君斐玉准备认命的时候，尹京墨忽然从脖子里拉出一只骨笛，置于嘴边，吹出一声声短促而刺耳的声响。
君斐玉被这声音弄得耳朵生疼，却也知道尹京墨一定有自己的打算，便也没有阻止。
随着那一声声哨响，无数飞禽从脚下的密林中腾空而起，小到鹦鹉麻雀，大到飞鹰巨隼，甚至还有一只极其罕见的海东青。
在二人即将要落地的一瞬间，鸟群义无反顾地往上冲，即便是被二人下坠的力道直接砸死，也不能阻止一波又一波的鸟群向这边冲过来。
君斐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壮烈的一幕。
然而毕竟这悬崖太高了，即便是有无数鸟儿作垫，这一下摔下去，恐怕也有的受的。
在离地约十丈左右的时候，尹京墨一掌向着地下轰隆隆地拍过去。
君斐玉见状也反应了过来，一手抱着尹京墨，另一只手灌注十足十的内力向下轰去。
反冲上来的力浪减缓了二人下坠的力道，君斐玉抓紧时机抱紧尹京墨就地一滚，总算是活着落地了。
君斐玉滚出去很远，但是很快便爬了回来，目光深沉地看着躺在地上闭着眼睛的尹京墨，“王叔？”
刚刚二人落地的一瞬间，尹京墨忽然用力地翻身将他护在怀里，自己则狠狠地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事出突然，君斐玉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痛惜地看着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的人，甚至有些不敢伸手去触碰他。
尹京墨没有睁开眼，似乎极为倦怠，但是还是开口道：“不要乱动，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很容易有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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