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袒露心声
顾清月被大夫人这一反常态的表现整得有些头大，她本就不善于应付这些事情，每次见到大夫人她都只能毕恭毕敬的按礼数回答大夫人的问题，但令她不解的是，大夫人对她的回答竟然有些失落。
大夫人这样一反常态的表现，让顾清月觉得今年的七月十五日一定不一般，这不，转眼间，七月十五日就已经到了。
十五日晚，顾清月按照惯例在顾府上例行和顾家人一起用餐，餐桌上顾京和陈茹对顾清月都格外的关注，甚至顾京都破天荒的为顾清月加菜吃。
“清月，来尝尝这个，这个是后厨新研制的菜品，味道很好。”顾京说着，便把菜夹到了顾清月的盘子中。
顾清月装作有些受宠若惊的模样说道：“多，多谢父亲。”
“谢什么，你我父女之间，根本无需言谢。”顾京和煦的说道。
顾清月笑了笑，便低头认真吃饭，不再看向顾京。
倒是顾元溪，对顾京这一反常态的表现感到有些奇怪，从前父亲虽然不是说对顾清月多么不好吧，但态度终究十分冷淡，哪里会想今天这样，还亲自加菜给顾清月。
顾元溪左思右想，到底也想不出来是因为什么，后来也只能作罢，她和顾佳可不一样，她明白顾清月是父亲收养来的女儿，即便身份贵为嫡女，但终究不是真正的顾家人，更何况又是个“颇具盛名”的傻女，对她根本造不成威胁，所以她自然不会起了针对的心思。
用过晚膳后，顾清月原本准备回到院子里去，可她刚要走时，大夫人却突然叫住了她。
“清月，你留一下，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顾清月心中有些差异，不过口中还是淡然的应道：“是，母亲。”
片刻过后，屋内的人都走完了，就连顾京也不例外，陈茹便开口说道：“清月，你坐过来一些。”
顾清月听话的做到了大夫人旁边，安安静静的看着大夫人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大夫人突然抬手理了理顾清月额间的碎发，看向顾清月的眼神有些悲戚，缅怀和不忍。
她缓慢的开口道：“清月啊，你来我们顾家，也有将近十二年了，这些年来，你的乖巧懂事，体贴孝顺，娘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顾清月低着头，小声说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母亲不必夸奖我。”
大夫人叹了口气，她用手指抵在顾清月的嘴上，开口说道：“清月，先听我把话说完，你一直都是这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娘从来不希望你这样。”
顾清月低垂着眼睛点了点头，她的眼底流露出几分别样的情绪。
“你一直是个好女儿，乖女儿，但我却不是个好母亲，我除了遗照顾府嫡女的份额养着你之外，其他的事情，都没有尽到我做母亲的义务，是我对不起你。”
“我有时候会想，你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有我的几分责任在身上。还记得你小时候，总喜欢拿一些自己画的画来给我看，今天是小兔子，明天是小猫，后天是小狗，只是，每次你把画拿来的时候，我总是匆匆看了一眼，便让你拿着画走了。”
“我次次都是如此，可是你从来也没有露出任何不开心的情绪，下次还是会蹦蹦跳跳的来找我，直到有一天，我烦躁无比的跟你说，我平时有很多事情要忙，没有时间看你的画，你才有些愧疚的拿着画走了，从那以后，你好像变得懂事了一样，再也没有因为一些无聊的小事情来烦我了。”
说到这里，大夫人的眼眶突然有些湿润，她眨了眨眼睛，强忍着眼里的泪水继续说道：“我本以为你会因此埋怨我，怨恨我，可事实并没有，你反而在责怪自己不够懂事，责怪自己为什么要去打扰我，其实该愧疚的人不应该是你，而是我才对。”
“后来，你的性子慢慢的变得不那么活泼了，平时也不会来轻易找我了，每每见到你一个人独自忍耐承受的时候，我都会感到愧疚和自责。”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因为我的问题，清霜那么年轻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从清霜走的那时候开始，我感觉我的魂魄仿佛就和清霜一同离去了一般，对任何事情都是索然无味的，我不对任何事情抱有兴趣。”
“直到你来了，我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总会想到清霜在我身边的那些日子，我逃避你，也是因为不想回忆起来那些痛苦的事情。”
“只是，你这么乖巧懂事，怎么会让人讨厌得起来呢，我的目光开始一点点被你吸引，生活也开始一天天变好，我的眼中也开始有了色彩，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你拯救了我，可我却没能做到我该做的，我没有保护好你，我知道，你在府上的日子并不好过，明明是嫡女，却过着连庶女都不如的日子，而这些事情，你从来都是独自忍受，没有同我讲过。”
“都是我不好，这些年来，我一直对你很愧疚，今天，突然有些感触，所以才同你讲了这些，我不奢求你能不怨恨我，只是想，把我心里想到的都说出来罢了。”
大夫人说到这里，便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调整自己的情绪，片刻之后，她又恢复了以前平淡的声音，对顾清月说道：“好了，我没什么想说的了，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早点回去睡吧。”
顾清月抿了抿嘴，她也确实，不知道说什么好，况且，现在说多了也没有用，重要的事情还在后面。
她向大夫人行礼告退道：“是，母亲，那女儿就告退了。”
“等等。”大夫人突然出声叫住了顾清月。
“母亲，可还是有其他事情要交代？”顾清月抬起头，疑惑的看向大夫人。
只见大夫人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复杂和究竟，她缓缓开口道：“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娘亲。”
顾清月愣了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大夫人。
大夫人看到顾清月这副反应，闭了闭眼，随后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我也不是你的亲生母亲，按照规矩，你叫我母亲是对的，顾府是大户人家，不能坏了规矩，是我忘了，你回去吧。”
“是，母亲。”
顾清月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大夫人一直死死的盯着顾清月离去的背影，眼角处突然流下了两行清泪。
清月，对不起，如果有来世，我会加倍补偿你的。
七月十五的月亮，似乎要格外的亮一些，晚风徐徐，明月照人，夜色之下，倒是映的盛夏光景中多了几分戚戚之色。
夜半子时，乌云悄无声息的遮住了皎白的月色，一时间阴风阵阵，树林间也似有鬼哭狼嚎之声。
顾清月在自己的房间里盘膝而坐，警惕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魂玉在月光开始被遮住的时候就已经蠢蠢欲动了。
七月十五日，是天地间阴气最盛的时候，每每此时，天地间的阳气削弱，阴气横行，不少游魂就在六界之中飘荡，平日里六界阳气旺盛，会不断腐蚀灵魂之力，普通的魂魄不消十二个时辰便会灰飞烟灭，再无轮回。
而今天，阴气之力远远大过阳气，阳气对灵魂的腐蚀便可以忽略不计，灵魂体们便会放心大胆的出来飘荡。
突然，顾清月感受到屋外似乎有人在接近她的房间，她连忙躺下装睡，静静等待着那人的到来。
不过，那人似乎有些谨慎，他先往顾清月屋中送了一束迷烟进来，然后便在门外耐心等候着。
顾清月看了一眼便能看出来，这只是一束普通的迷烟而已，她服下一颗解毒丹之后便安心的装睡起来。
一刻钟后，外面人似乎估计着顾清月差不多要睡熟了，便收起了迷烟，悄悄地进入了房间。
那人直直的走到顾清月的床边，伸手便把顾清月从床上抱起，随后便带着顾清月离开了她的房间。
顾清月虽然闭上了眼睛，但她的精神力却还在外面，她能够清楚的看到，来抱走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顾京。
顾京抱着她来到了自己的院子中，他的院子里，不知道何时摆上了一块长方形的石台，石台旁边，大夫人早已等候多时，顾京把顾清月放在石台上，和大夫人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夫人，已经准备好了么？现在就开始吧。”
大夫人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并没有马上回答顾京的话，而是死死的盯着石台上的顾清月，眼中都是痛苦的神色。
顾京叹了口气，走到了大夫人身边，伸手握住了大夫人攥紧的拳头，他缓缓说道：“这一天，我们筹备了十二年，清霜和清月之间，我们只能选择一个，而这个选择，十二年前不是已经做过了么？现在不过是再选一次罢了。”
“如果夫人你因为一时心软，而放弃了这次的机会，那么清霜便没有机会再回来了，七月十五日可以有很多次，但清月的十二岁只能有一次，等十二岁一过，她的七魄住体，清霜想要回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或者说，你想我们再找一个孩子，再等上个十二年吗？可你又能确定，到时候不会再像今天这样吗？”
“可毕竟，清月她和我们一起生活了十二年。”陈茹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不满了泪水。
“我知道，所以这十二年，你我都在可以疏远她不是吗？既然十二年都坚持了，再坚持最后这一次又何妨呢？我不是对她没有感情，我只是害怕今天过后，你就会后悔，后悔再也救不了清霜，我不想你再次后悔一辈子。”
“夫人，不如你站远一些吧，这件事我来做就行了，子时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再晚就来不及了。”
顾京这么说着，便拉着大夫人走到了远离石台的一旁，他一狠心，不再去管大夫人现在的心情，扭头就要向石台走去。
可就在他回头的瞬间，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那一瞬间，别说是顾京，就连大夫人都被下了一跳。
“清，清月？你怎么......”顾京愕然道。
“我怎么会醒了么？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睡着啊，父亲。”顾清月嘴上叫着父亲，但神色却是一副淡淡的模样，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一点也不在乎似的。
顾京沉默了片刻，还是问道：“那你，都听见了？”
“是的，都听见了。”顾清月点了点头回答道。
就在大夫人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时，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突然出现，伴随着声音的出现，一个半透明的淡蓝色灵魂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我也听见了，父亲。”说话的正是顾清霜。
“清霜！”
“清霜！”
顾京和大夫人看见顾清霜的魂魄都惊讶的叫了出来，不过，顾清霜并没有同往常那般有着和父母重逢的欢喜，而是面色悲戚的说道：“父亲，母亲，我全都听见了，原来你们收养清月妹妹，就只是为了让我还魂，如果我早知道你们是这个打算，那我宁愿自己在这阳间魂飞魄散！”
“我的死，完全是一场意外，如果因为我，而导致其他人失去生的机会，那么我用他人生命换来的活，又有何意义？即便是你们让我活了过来，我知道知道真相以后还是会赴死的。”
顾京听到顾清霜说这样的话，他皱了皱眉头说道：“清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们为了能够让你还魂，可是准备了十二年，这十二年时间，你母亲一直活在没能救活你的痛苦之中，还不容易有了让你还魂的机会，你忍心让你的母亲继续痛苦吗？”
顾清霜听到顾京这么说，也有些生气的说道：“十二年又怎样，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们的打算，那么我一年也不会多呆在这玉中，你们为了我，就去伤害清月妹妹，那她就不痛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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